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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故事：老聂开心
曾鸣
这几天老聂看起来好像有几分心事，到酒吧来喝酒玩骰盅都有些神情恍惚.
但这绝对不是老聂的酒风，一般的情况下，老聂喝起酒来总是透着一股喜气的，老聂长得一副福相，笑起来竟又有几分腼腆，因而老聂常常不好意思地笑着对我说：“我二十多岁转业到机关后开始喝酒，喝了二十多年，天天喝天天开心，朋友多呵没办法”。以老聂的为人，朋友不多是没有道理的。就我所见，老聂好交朋友的举动可以说又常常是不近人情的，比如，他会一高兴买上几打酒请酒吧里认识或不认识的酒客围到一起来——喝！或者，他会突然对邻桌刚认识的朋友说，你们喝你们喝，喝多少算多少——我埋单！
不过，与老聂结识有一年多了，知道他的情况越来越多，因此对他这样一个朋友的处境和心境，反而变得越来越难以表述。
第一次认识老聂，是他带了七八个弟兄来吧里喝酒，竟统一穿了一身迷彩服。当时我判断着他们是何方神圣？看年纪，他们不像在街面上做保安的那一类，看作派，也不像是现役的“军佬”，说话都是本地方言，酒是往海里喝，倒也相敬如宾，这也不太像在社会上的另一类人。一接触，才晓得他们中间有的竟是厂长、经理和公务员。他们是好兄弟，今天聚集一起喝酒是因为有个好兄弟生日，而之所以这样集体“迷彩”，则是因为老聂主管的那个小单位有些房子是租给附近的一大服装市场作仓库用，那租户正有一批迷彩服要清仓，便成就了老聂这偶放童心之举。他们的年纪都与我相当，而他们这样有些“行为艺术”的聚会也使我充满了好感，很快我们就喝到了一起，很快，他们，尤其是老聂和他们中的另二个兄弟就成了我的常客。
值得高兴的是，他们一旦选择作为本吧的常客，就不是那种一个月来一二次或一周来一二次的常客，而是几乎天天来，而且往往比做老板的我还来得早，又往往比做老板的我还去得晚。我开酒吧当然希望这样的朋友越多越好，但很长一段时间，我又真的搞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一“泡”而不可收。
现在，当了一年的酒吧老板，我想改编一个著名句子就是：泡吧的幸福都是一样的，但泡吧的不幸则各有各的不幸。我这样说，绝不是要否定老聂是个幸福的人。很多的时侯，我那里生意不好，非典型肺炎成灾的时侯就更是令人绝望，但老聂就常常告诫我：“要开心呀，像我一样他妈的天天开心天天喝。”我想，天天开心的人当然就是幸福的人。
老聂的日子也过得不错，二十多岁转业来到一个厅级大单位，后来还当上了副处级的车队长管了几十台大小车辆，老聂开始也是滴酒不沾的，他的一位兄弟介绍说：“别说喝酒，刚来的时侯老聂见了女孩子说话都脸红。”但是，“酒色”二字本是男人身上一触即发的豪情，老聂良好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其实早就为酒精铺设好了汩汩流动的河床。掌管车队大权，哪能不胜酒力。我的意思是说，那些司机大佬，你组织他们读报学文件是一种管理，而不服你管的时候，你端了杯与他一较高下何尝又不是一种更有效的管理呢。但这样的管理方式一多起来，老聂终于还是把副处级车队长的位置给喝掉了，那天他开了辆好车去喝酒，结果，人是豪气冲天的回来了，一觉醒来，第二天去开车，方记起那车还留在喝酒的地方·····几十万的一台车就这样喝不见了，论责任，酒店方是第一责任人，但你老聂还有脸管司机酒后驾车吗？当然，你也可以说那晚你老聂酒后并没有驾车而是打的回来的！
这以后，老聂被贬，当了一个正科级的内部招待所的所长，这样一来，也算是人尽其才反而给老聂开辟了一片可以放心喝酒的天地，而且以招待所长的身分喝酒，非但不该记过，反而应当算业绩，这也许是老聂现在天天喝天天开心的一个注解吧。那为什么又会出现本文开头说的老聂这几天心事重重的状态呢。这就应当说到一个“色”字上了。
老聂为人直爽又厚道，也可以说是一表人材，找的老婆也就不会差到哪里去，据说老聂的老婆也是当过兵的而且是高干子女，年龄比老聂小了不少，我没见过，但因为老聂喝醉而与她是通过电话的，电话里，她老婆声音明媚而有礼貌，我想人也一定和声音会差不多。但是，有了这样的一个老婆，老聂又怎会有空天天出来喝酒呢。不解之际，一天，老聂喝多了对我说，谁能“沟”得到我老婆我愿意出五万！这就更令我吃了一大惊讶。现在想来，老聂说这话可能有二重意思，一是，老聂的老婆是坚贞不渝的，你们任何人都别想打她的主意；二是，老聂真的愿意别人把他的老婆“沟”去以求个自已的心理安宁。以我现在对老聂的了解，我想这话的二重意思多少都是有一点的。
老聂现在有一个处得不错的外省女孩子。那女孩长得平平淡淡弱不禁风，而且脾气也不好，但就是这样一个女孩，老聂是要手机给手机要衣服给衣服要钱给存折，那女孩回家省亲，老聂不但掏钱买飞机票，几日不见回来，更是亲自飞去接驾并一路旅游回来。而这一切，据老聂的兄弟说老聂的老婆其实是有所耳闻的。既然都这样了，依通俗的看法，那老聂的婚姻也就不会太长久了，但是不，非但从老聂这里看不出一点这样的意思，就是与他老婆通电话我也一点都听不出这样的意思来。老聂有一个读小学的女儿，那是他的至爱，他对我说，光是保险他就为他女儿买了十几种，我不知道老聂为什么要这样做，以老聂的能力她的女儿会如此缺少安全感吗？老聂的老婆也有忙的时候，比如出差或忙于考自学文凭什么的，这样的时候老聂就不出来了，要出来也是很晚才来，他说他要为他女儿做饭。但是不同的情况是，如果他老婆不忙的时候，别说在家做饭，就是在家吃饭对老聂来说也是有了很高的要求了。在重重保险下，老聂的女儿的学习成绩并不保险，在班里总是倒数几名的情况，讲起这些，天天开心的老聂就不免伤神起来。说到这里，我不得不交待一个具体事实就是，老聂的女儿是一个“试管婴儿”。
老聂是农村人，农村人是不兴离婚的，农村人又更不兴不生儿育女。老聂爱面子是极端的，老聂的老婆生不了孩子，这不但让老聂没有面子，久而久之老聂也就连“性趣”都没了。老聂说，我的一些事确实对不起我老婆，但是我与她（指那个外省女孩）也真的没什么。我当然知道这个“没什么”是指什么，但是我不知道那个女孩经常与老聂吵架又是为什么，看样子那个女孩倒也不是那种图人钱财的人，但是，不图钱财之外，在男女之间还图什么呢？换句话说，老聂倒是愿意花些钱的，但是如果与这个女孩子都不能“有什么”，那老聂花钱又是要换来些什么呢？
这些天，那个女孩子离开了这座城市，我知道她是愤然离开的，但老聂说，她还会回来。
这些天，我反而怕与老聂喝酒了，因为每次喝酒都是一次战争，老聂邀来的朋友都是“酒精考验”出来的，喝啤酒，一上来就是几打，喝红酒，一叫就是六支（我实行买二送一），喝得多而且喝得快，说真的，我是不能拿性命去赚钱的。但一天夜里，他与一位朋友过来却只叫了半打酒，这对于老聂来说是少有的，我坐了过去，他说他刚喝过酒过来，说是晚饭吃了一种什么88元一只的鸡很爽，约好要请我去尝尝，我便与他聊一吃喝方面的见闻和心得。我说你老聂真是个美食家，什么都吃什么都津津乐道，那聂说那是那是开心嘛。说起吃，记得去年老聂过生日他约我与他的几个朋友吃饭，找了一家很平常的街边店却花一千多元活膛了一只黄京打火锅（“京”字应加个“犭”旁，我打不出请较正），现在想起来，那味道还叫我引起许多的美好的怀念，只是可惜一般的地方吃不到，即便就是去了那个店，老聂说没有他的亲自指导那大师傅也做不出。哪知道说着说着老聂又来了劲头，老聂突然说拿二打酒来！但那时候已经很晚，吧里的酒客也只有一台了，我忙劝说算了吧今晚没人喝就别喝了吧，老聂说怎么没人喝叫你吧里的服务员都来喝喝多少算多少我与她们比试玩骰盅，旁边的服务员一听也来了劲便一齐应战，领班的小姑娘说比就比谁怕谁。二打酒于是很快就拿了来，这些服务员早已经没把老聂当客人了——开战。但结果不出所料，还是老聂大胜，不过酒，老聂却一点也没少喝，老聂还在叫拿酒来，我因为怕这样喝下去明天没人上班，便暗地里让服务员服输算了，老聂于是高兴，哈哈一笑：“跟我斗全把你们放倒”！然后，老聂就去DJ那里点唱了一些豪放但被老聂唱得有些忧郁的歌。
老聂说，我现在（可能指那女孩走后）真的开心许多。我应和着说是呀是呀开心就好开心就好。老聂说他妈的喝酒是男人的事情有个女孩婆婆妈妈的不好玩。我说是呀是呀不好玩。以前，老聂喝酒豪气是豪气，但也有拘束的时候，喝多了与别的女孩多说几句又怕身边的这个不高兴，而这个喝多几杯被别人邀去跳个舞什么的老聂又不高兴。那女孩子不高兴倒一般就是坐远些不作声罢了，而老聂如果不高兴就是买了酒请那些让他不高兴的人猛喝，好在老聂喝再多也从不做出越轨之事，尽管他力气十足朋友众多，而敢于邀老聂的女友跳舞的，也一般是吧里的熟客。
可能肯定的说，我与老聂的交情是很深的了——但我说不清老聂是因为开心才喝酒呢还是喝了酒才开心。
这样一想，真有些让我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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