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機《演連珠》五十首譯文(太乙燕子譯本)
(2023-08-02 13: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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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機《演連珠》五十首譯文(太乙燕子譯本)
臣聞日薄星回,穹天所以紀物;山盈川沖,後土所以播氣。五行錯而致用,四時違而成歲。是以百官恪居,以赴八音之離;明君執契,以要克諧之會。
譯文:
臣聽說,日落星出,蒼穹天象之所以恒久;山川豐盈,大地之所以生機盎然。是星辰各居其位,以赴自然規律運轉;宇宙掌握公理,以相克相諧之道相聚。
案:
天地所以施生,日薄於天,星回於漢,穹蒼所以紀陰陽之節;在山則實,在地則化,所以散剛柔之氣也。善曰:禮記曰:季冬之月,日窮於次,月窮於紀,星回於天,數將幾終,歲且更始。國語,太子晉曰:山,土之聚也;川,氣之通也。天地成而聚於高,歸物於下,疏為川穀,以導其氣也。字書曰:沖,虛也。鄭玄考工記注曰:播,散也。夫五行四時,佐天地造物者也。然水火相殘,金木相代,而共成陶鈞之致;春秋異候,寒暑繼節,而俱濟一歲之功也。善曰:莊子曰:四時殊氣,天不私,故歲成;五官殊職,君不私,故國治也。三才理通,趣舍不異,天地既然,人理得不效之哉!所以臣敬治其職,膺金石之別響;君執契居中,納鏗鏘之合韻。善曰:左氏傳,閔子騫曰:敬恭朝夕,恪居官次。老子曰: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尚書曰:八音克諧。呂氏春秋曰:宮、征、商、羽、角,各處其處,音皆調均而不可以相違,此所以無不受也。賢主之立官,有似於此。百官各處其職,治其事以待主,主無不安矣。
又
臣聞任重於力,才盡則困;用廣其器,應博則凶。是以物勝權而衡殆,行過鏡則窮照。故明主程才以效業,貞臣底力而辭豐。
譯文:
臣聽說,委重任之責任大於其人的能力,才盡人也廢了。使用工具超出它的極限,就會發生危險。所謂,所秤物件太過重於秤砣,秤桿會折斷。照鏡子之主超出了鏡子的範圍,就不能得到全貌。所以明君量才用賢,才子量力而行,才能取得好功名。
又
臣聞髦俊之才,世所希乏;邱園之秀,因時則揚。是以大人基命,不擢才於後土;明主聿興,不降佐於昊蒼。
譯文:
臣聽說,才智出眾之士,是世間所稀乏的。家鄉園林的秀木,節氣到了才會生發。所謂王者的基命,不是靠後天提拔而得。開明君主的復興,也不是祈求蒼天護佑而至。
又
臣聞世之所遺,未為非寶;主之所珍,不必適治。是以俊乂之藪,希蒙翹車之招;金碧之岩,必辱鳳舉之使。
譯文:
臣聽說,被世間遺漏的,未必不是寶物,被主君所看中的,也未必都是治國棟樑之材。所謂,柴薪也有適合造車的翹楚,立岩石上的碧雞也有舉辱鳳凰的美麗。
案:
言末代闇主,崇神棄賢,故俊乂無翹車之征,金碧有鳳舉之使也。善曰:毛萇詩傳曰:適,之也。陳敬仲曰:翹翹車乘,招我以弓,豈不欲往,畏我友朋。漢書曰:或言益州有金馬、碧雞之神,可醮而致。於是遣諫大夫王褒使持節而求之。班固功德論曰:朱軒之使,鳳舉於龍堆之表。
又
臣聞祿放於寵,非隆家之舉;官私於親,非興邦之選。是以三卿世及,東國多衰弊之政;五侯並軌,西京有陵夷之運。
譯文:
臣聽說,利祿給寵愛之人,不是興隆家業的舉動;命官任人唯親,不是興邦的選擇。正是因為以三卿統世,魯國多有衰弊之政。以五侯專權,大漢朝國運逐漸衰落。
案:
寵,謂五侯;親,謂三卿。言三桓專魯,而哀公見逐;五侯用權,而漢氏以亡。善曰:孔安國論語注曰:放,依也。論語,孔子曰:政逮大夫四世,夫三桓子孫微矣。孔安國曰:三桓,謂仲孫、叔孫、季孫也。東國,謂魯也。法言曰:夷、惠無仲尼,西山之餓夫,東國之黜臣。漢書曰:成帝悉封舅王譚、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時列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廣雅曰:軌,跡也。陵夷,已見上文。春秋命曆敘曰:五德之運,應錄次相代也。
又
臣聞靈輝朝覯,稱物納照;時風夕灑,程形賦音。是以至道之行,萬類取足於世;大化既洽,百姓無匱於心。
譯文:
臣聽說,清晨的朝陽品物納光(光影跟隨物體),四時的晚風吹過器形,發出不同的聲響。所謂,行大道要符合當今社會的客觀實際,教化民眾要符合民心,這樣才能淳化普洽,百姓安居樂業。
案:
至道均被,萬物取而鹹足;淳化普洽,百姓用而不匱。猶靈耀覯而品物納光,清風流而百籟含響也。善曰:淮南子曰:猶條風之時灑。許慎曰:灑,猶泛也。
又
臣聞頓網探淵,不能招龍;振綱羅雲,不必招鳳。是以巢箕之叟,不眄丘園之幣;洗渭之民,不發傅岩之夢。
譯文:
臣聽說,強下捕網探淵,不能招來蒼龍;強鋪綱目羅雲,也招不來鳳凰。因為巢父隱士是不會看一眼山林間的錢幣的;洗漱在渭水邊的小民,也不會發斯降大任之夢。
案:
古之隱人結巢以居,故曰巢父,或言即許由也。洗耳,一說巢父也。記籍不同,未能詳孰是。又傅說築於傅岩,而精通武丁。言巢、許冥心長往,故無發夢之符。善曰:頓,猶整也。說文曰:振,舉也。陸雲洗渭,而劉之意雲洗耳。據劉之意,則以洗渭為洗耳乎?呂氏春秋曰:昔者堯朝許由於沛澤之中,曰:請屬天下於夫子。許由遂之箕山之下,潁水之陽。琴操曰:堯大許由之志,禪為天子。由以其言不善,乃臨河而洗耳。李陵詩曰:許由不洗耳,後世有何征?魏子曰:昔者許由之立身也,恬然守志存己,不甘祿位,洗耳不受帝堯之讓,謙退之高也。益部耆舊傳,秦密對王商曰:昔堯優許由,非不弘也。洗其兩耳。皇甫謐逸士傳曰:巢父者,堯時隱人也。及堯讓位乎許由也,由以告巢父焉,巢父責由曰:汝何不隱汝光?何故見若身、揚若名令聞?若汝,非友也。乃擊其膺而下之。由悵然不自得,乃過清泠之水洗其耳。皇甫謐高士傳雲:巢父聞許由之為堯所讓也,以為汙,乃臨池水而洗耳。譙周古史考曰:許由,堯時人也,隱箕山,恬泊養性,無欲於世。堯禮待之,終不肯就。時人高其無欲,遂崇大之,曰:堯將以天下讓許由,由恥聞之,乃洗其耳。或曰:又有巢父與許由同志。或曰:許由夏常居巢,故一號巢父。不可知也。凡書傳言許由則多,言巢父者少矣。範曄後漢書,嚴子陵謂光武曰:昔唐堯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然書傳之說洗耳,參差不同。陸既以巢箕為許由,洗耳為巢父,且複水名不一,或亦洗於渭乎?
又
臣聞鑒之積也無厚,而照有重淵之深;目之察也有畔,而視周天嚷之際。何則?應事以精不以形,造物以神不以器。是以萬邦凱樂,非悅鐘鼓之娛;天下歸仁,非感玉帛之惠。
譯文:
臣聽說,雖然鏡子不厚,卻可以照透深淵。眼睛有框,卻可以看見天地邊際。這是啥道理呢?做事以精而不以形,造物件以神韻而不以外觀取勝。所以,萬邦來朝,不是因喜歡鐘鼓娛樂。天下歸服,並不是貪求玉帛財物。
又
臣聞積實雖微,必動於物;崇虛雖廣,不能移心。是以都人冶容,不悅西施之影;乘馬班如,不輟太山之陰。
譯文:
臣聽說,雖然所做實事很微小,也可以感動當世。盡玩假大空,不能感動人心。所謂,市井小民雖然癡迷西施的容貌,但也不會喜歡她的影子。駿馬也徘徊不走山陰之路。
又
臣聞應物有方,居難則易;藏器在身,所乏者時。是以充堂之芳,非幽蘭所難;繞梁之音,實縈弦所思。
譯文:
臣聽說,應事有方略,難事也容易做,身懷絕技,困頓乏艱之時也可應付。所謂,充盈廳堂之芳香,不是幽蘭的難事,繞梁曼妙之音,實在是琴弦所思為。
又
臣聞智周通塞,不為時窮;才經夷險,不為世屈。是以淩飆之羽,不求反風;曜夜之目,不思倒日。
譯文:
臣聽說,智慧圓通,不會時窮:雄才大略,不為世屈。是因為有了淩飆之羽,不求迎風而升;有了夜視之目,不會回想晝日。
又
臣聞忠臣率志,不謀其報;貞士發憤,期在明賢。是以柳莊黜殯,非貪瓜衍之賞;禽息碎首,豈要先茅之田。
譯文:
臣聽說,忠臣性情耿介,志向高遠,不求其報。忠貞之士發奮圖強,期望成為明賢。忠士當殯於側室,並不是貪求賞賜。禽鳥墜死而碎首,又怎是為了得到豐腴之田地呢。
案:
“是以柳莊黜殯”南朝梁劉孝標注:“夫黜屍以明諫,觸車以進賢,併發之於忠誠,豈有求而然哉!”張銑注:“昔衛大夫史魚病將死,謂其子曰:我不能進蘧伯玉之賢,退彌子瑕之謟,死當殯我於側室足矣。是黜屍於側室,以進賢也。今言柳莊,則無黜屍進賢之道,是陸生之誤也。”先茅:古代縣名。《左傳》“(晉)襄公以再命,命先茅之縣,賞胥臣曰:‘舉卻缺,子之功也’。”後遂稱請求封賞、獎勵為要先茅之田。
又
臣聞利眼臨雲,不能垂照;朗璞蒙垢,不能吐暉。是以明哲之君,時有蔽壅之累;俊乂之臣,屢抱後時之悲。
譯文:
臣聽說,用功利之眼臨雲,不能出照光芒。未雕琢之璞玉掉在泥垢中,不能放出明暉。就是那哲思明君,也常有受累於蒙蔽。不被重用的賢臣,其後也抱肘歎悲。
又
臣聞鬱烈之芳,出於委灰;繁會之音,生於絕弦。是以貞女要名於沒世,烈士赴節於當年。
譯文:
臣聽說,最濃烈之芳香,源於燃燼積灰;最繁亢之音,來自於絕弦。所謂貞節之女,揚名於亡滅之世,烈士赴死壯懷激烈當年。
又
臣聞良宰謀朝,不必借威;貞臣衛主,修身則足。是以三晉之強,屈於齊堂之俎;千乘之勢,弱於陽門之夫。
譯文:
臣聽說,良相謀朝,不必借自己的威名;忠臣護主,修行自身足矣。晉人雖然有伐齊之謀,屈於齊庭的酒桌旁。即便有千乘之軍事優勢,也終罷手於陽門子罕哭介夫之計策。
案:
晏嬰立威於樽俎,子罕慟哭於介夫,終使晉人輟謀,齊、宋不撓,良宰貞臣有效於斯者也。善曰:晏子春秋曰:晉平公使範昭觀齊國政。景公觴之。範昭起曰:願得君之樽為壽。公命左右酌樽以獻,晏子命撤去之。範昭不悅而起舞,顧太師曰:為我奏成周之樂。太師曰:盲臣不習也。範昭歸,謂平公曰:齊未可並。吾欲試其君,晏子知之;吾欲犯其樂,太師知之。於是輟伐齊謀。孔子聞曰:善。不出樽俎之間,而折沖千裏之外,晏子之謂也。禮記曰:晉人之覘宋者反報於晉侯曰:陽門之介夫死,而子罕哭之哀,而人說。殆不可伐也。孔子聞之曰:善哉,覘國乎!史記曰:韓哀侯、魏武侯、趙敬侯共滅晉,均分其地,故曰三晉。陸氏從後通言爾,非謂平公之日,已有三晉之名也。
又
臣聞赴曲之音,洪細入韻;蹈節之容,俯仰依詠。是以言苟適事,精粗可施;士苟適道,修短可命。
譯文:
臣聽說,譜曲之音,或洪亮或纏綿,都可以入調;踏節之舞姿,或俯或仰,都跟隨歌詠。所以,論事之言語,只要適合,無論粗獷或雅致,都是可取的。用人取士,只要其人品符合道德,取長補短都是可以任命的。
又
臣聞因雲灑潤,則芳澤易流;乘風載響,則音徽自遠。是以德教俟物而濟,榮名緣時而顯。
譯文:
臣聽說,因有塊雲彩來降雨,芳藻沼澤才易於流動。因為借風來傳達聲響,聲音才傳的深遠。所謂,用道德教化等待事物成熟而救濟。榮耀和名望也是在合適的時機才顯露出來。
又
臣聞覽影偶質,不能解讀;指跡慕遠,無救於遲。是以循虛器者,非應物之具;玩空言者,非致治之機。
譯文:
臣聽說,捕風捉影,不能解讀真相。好高騖遠者,遠水救不得近渴。所以,做表面文章,不是應對事物的方法;玩弄空言說大話者,不足料理治理機務。
又
臣聞鑽燧吐火,以續旸穀之晷;揮翮生風,而繼飛廉之功。是以物有微而毗著,事有瑣而助洪。
譯文:
臣聽說,鉆燧取火,可以接續山谷中陽光被所遮擋;揮動翅膀產生之風,可以補充風伯的功用。所謂,雖然器物微小也可助大業,事情細瑣也可以輔助洪流。
又
臣聞春風朝煦,蕭艾蒙其溫;秋霜宵墜,芝蕙被其涼。是故威以齊物為肅,德以普濟為弘。
譯文:
臣聽說,春風和晨陽,溫暖了蕭疏的艾草。秋天拂曉的霜降,染涼了蘭芝蕙草。這是為什麼呢?威嚴是為了公平公正而嚴肅。道德是為了普濟眾生而弘揚。
又
臣聞巧盡於器,習數則貫;道系於神,人亡則滅。是以輪匠肆目。不乏奚仲之妙;瞽叟清耳,而無伶倫之察。
譯文:
臣聽說,在器的層面上,大巧也就到頭了,工匠熟練後就貫通了。而大道則是關乎神靈的,人亡神滅。所謂,造車輪的工匠精益求精,也可以達到造車鼻祖奚仲的水準。而有眼不識賢愚的舜父即便洗乾淨耳朵,也不能達到樂師祖伶倫的明察秋毫。
又
臣聞性之所期,貴賤同量;理之所極,卑高一歸。是以准月稟水,不能加涼;晞日引火,不必增輝。
譯文:
物性雖然貴賤殊流,以長期而論是沒有區別的。思理到了極致,卑高歸為一統。所以,寒月之光照在水面,水也不會更涼;強烈之陽光引火,火也不會更加明亮。
又
臣聞絕節高唱,非凡耳所悲;肆義芳訊,非庸聽所善。是以南荊有寡和之歌,東野有不釋之辯。
譯文:
臣聽說,絕節高唱,不會讓凡耳聽出悲愴;彰說芳義,庸人也聽不進去。所謂,楚人共唱雅曲,凡耳所不聽。子貢雖陳其芳義,野人所不善是事。
案:
楚襄王問於宋玉,曰:先生有遺行與。宋玉對曰:唯然有之。客有歌於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既而陽春白雪,含商吐角絶節赴曲,國中唱而和之者彌寡。呂氏春秋曰:孔子行於東野,馬逸食野人稼。野人留其馬,子貢說而請之,野人終不聽。於是,鄙人馬圉乃複往說曰,子耕東海至於西海,吾馬何得不食子苗?野人大悅,觧馬還之。
又
臣聞尋煙染芬,熏息猶芳;征音錄響,操終則絕。何則?垂於世者可繼,止乎身者難結。是以玄晏之風恒存,動神之化已滅。
譯文:
臣聽說,點燃香薰染芬,香薰熄滅了芳香猶在。聆聽音樂時候,曲子終了音響即絕。這是為什麼呢?永垂於世者不朽,僅局限於身體者很難有結果。所謂,聖賢禮教之風恒存,談神論鬼之俗已滅。
又
臣聞托闇藏形,不為巧密;倚智隱情,不足自匿。是以重光發藻,尋虛捕景;大人貞觀,探心昭忒。
譯文:
臣聽說,依託陰影以藏形,不是巧妙的隱秘;靠機智隱瞞實情,是不足以隱瞞的。因為,陽光會使藻類發出幽光,尋此幽光也可以捕捉到景物;聖人之正見,可探心也昭明解惑。
又
臣聞披雲看霄,則天文清;澄風觀水,則川流平。是以四族放而唐劭,二臣誅而楚寧。
譯文:
臣聽說,撥開雲霧觀霄漢,則天象清晰。趁爽朗之風觀河水,則川流波平。所謂,放流四罪而突顯唐堯之高尚;誅殺二佞臣,楚國才安寧。
案1:
四罪者:共工,驩兠,三苗,鯀。
共工:炎帝後裔,祝融之子也。
驩兠:鯀之孫,顓頊之子也。
三苗:侍蚩尤之九黎部落。
鯀:禹之父也。
與驩兠共臣於堯。驩兠進言共工,堯曰“共工善言,其用僻,似恭漫天,不可。”而試之工師,共工果淫辟。四嶽舉鯀治洪水,堯以為不可,嶽強請試之,試之而無功,故百姓不便。三苗據江淮、荊州數為亂,堯伐三苗於丹水。
舜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兠於崇山,竄三苖於三危,殛鯀於羽山,四罪而天下鹹服。
案2:
二臣:費無極和鄢將師。典故,費無極讒言亂楚。
又
臣聞音以比耳為美,色以悅目為歡。是以眾聽所傾,非假北裏之操;萬夫婉孌,非俟西子之顏。故聖人隨世以擢佐,明主因時而命官。
譯文:
臣聽說,美妙音樂以悅耳而美,美色以愉目為歡。所謂,眾聽所喜歡的,並不是假借了北裏的琴曲才喜歡;萬夫好色,也不是等來了西施的美貌才好色。所以,聖人隨世提拔賢良,明主因時擇人任官。
又
臣聞出乎身者,非假物所隆;牽乎時者,非克己所勖。是以利盡萬物,不能叡童昏之心;德表生民,不能救棲遑之辱。
譯文:
臣聽說,此身而生,並不是借身外之物而胞長。時運敝落,並不是自己不努力。所謂,有利普惠萬物者,不能使昏童之心睿智;有德佈施天下者,也不能救自己的棲惶之辱(例舉孔子)。
又
臣聞動循定檢,天有可察;應無常節,身或難照。是以望景揆日,盈數可期;撫臆論心,有時而謬。
譯文:
臣聽說,按照運行規律定時監測,天象是可以洞察的;照應沒有固定形式,故人事難料。所謂,望景臺圭尺,可以推測出太陽的黃道位置;而揣摩人心,則時有謬誤。
又
臣聞傾耳求音,視優聽苦;澄心徇物,形逸神勞。是以天殊其數,雖同方不能分其戚;理塞其通,則並質不能共其休。
譯文:
臣聽說,盡耳所能傾聽世聲,耳苦而眼睛悠閒。用純凈之心屈從世俗,形逸而心勞。所謂,先天它們就有分別,雖然同在一身,這些器官的功能卻不同,其理,各自有不同的用途,不可通用。都是肉長的卻不能分享休息。
又
臣聞遯世之士,非受匏瓜之性;幽居之女,非無懷春之情。是以名勝欲,故偶影之操矜;窮欲達,故淩霄之節厲。
譯文:
臣聽說,遁世之隱士,並非像葫蘆那樣,常掛著不被人食用。幽居之婦人,也不是沒有懷春之情。因為愛惜自己的名聲勝過自己的欲望,所以偶影相吊而矜持;時窮欲達,而局勢險惡不可違,只能操守。
案:
翰曰,此章明遁世不仕,非樂幽隠。貞烈之女豈樂獨居。知時不可仕,知欲不勝名也。言隠者豈性如匏系在一處。貞女豈不知懐春而好。偶影以時不可動。故厲節不可違,故執操也。
又
臣聞聽極於音,不慕鈞天之樂;身足於蔭,不假垂天之雲。是以蒲密之黎,遺時雍之世;豐沛之士,忘桓撥之君。
譯文:
臣聽說,聽慣了高音喇叭,不會去欣賞鈞天妙樂;享受足了陰涼,就不會去想那遮陽的雲彩。所謂,受到良好的保護和庇佑,就遺忘了雍容盛世;在漢高祖時代生活久的人,會遺忘紂王的殘酷。
又
臣聞飛轡西頓,則離珠與蒙瞍收察;懸景東秀,則夜光與碔砆匿耀。是以才換世則俱困,功偶時而並劭。
譯文:
臣聽說,夕陽西下以後,明眼人和無珠人都看不見景物了。黎明時分,星月與白石都收斂了光耀。所謂,以才能換取道德風俗浮薄的末世,都會困沌。功業匹配了(明君和開明之世)時運才會崇高美好。
案:
飛轡,日也。日有禦,故喻君主也。
懸景,月懸東,黎明也。
碔砆,次於玉,類白骨之岩石也。
又
臣聞示應於近,遠有可察;托驗於顯,微或可包。是以寸管下傃,天地不能以氣欺;尺表逆立,日月不能以形逃。
譯文:
臣聽說,對物象近處的觀察,可知其遠方的情況;查驗宏觀的物象,也許就包含了微觀變化。所謂,寸管插壤吹灰,可以知道天地節氣的變化;圭尺立影,則日月的運行軌跡就逃不出觀察者的視野。
案:
古人認為節氣伴隨音律,以音律寸管插壤載灰,候至則寸管有吹灰之象也。今明,此現象並不客觀存在。
又
臣聞弦有常音,故曲終則改;鏡無畜影,故觸形則照。是以虛己應物,必究千變之容;挾情適事,不觀萬殊之妙。
譯文:
臣聽說,琴弦有定音,所以曲子演奏結束了,聽到的就不再是其音調了;鏡子不儲備影子,觸形即照。所以,虛己待物,一定會探究到千變萬化之容貌;帶著有色眼鏡看事情,不能觀察到萬殊之妙。
又
臣聞祝敔希聲,以諧金石之和;顰鼓疏擊,以節繁弦之契。是以經治必宣其通,圖物恒審其會。
譯文:
臣聽說,儘管幾點木柷之聲,卻相諧了鍾罄合奏;儘管數聲鼙鼓之擊,卻控制了繁弦之節奏。所以,經政以綱要指引才能通達,圖物常以政策審度才可融匯。
案:
柷,類木魚之樂器也。
又
臣聞目無常音之察,耳無照景之神。故在乎我者,不誅之於己;存乎物者,不求備於人。
譯文:
臣聽說,眼睛沒有聽覺神經,耳朵沒有視覺神經。所以,自己一身之差異,都不責怪,何況客觀存在的事情,不能要求他人有周才之能。
又
臣聞放身而居,體逸則安;肆口而食,屬厭則充。是以王鮪登俎,不假吞波之魚;蘭膏停室,不思銜燭之龍。
譯文:
臣聽說,放心平躺而居,則體態安閒;甩開腮幫子胡吃海塞,暴食也會吃膩。所以,案板上放著東海王鮪的大魚,就不會貪食吞波的大鯨;廳堂中點染著蘭膏之香料,便不會想衘燭之龍。
案:
欲令各當其所,而無企羨之心,抑亦在鵬鷃之義也。願以小人之腹而為君子之心。王鮪,魚名爼槃也。北方有無日之處,有龍銜燭而照之。
又
臣聞沖波安流,則龍舟不能以漂;震風洞發,則夏屋有時而傾。何則?牽乎動則靜凝,系乎靜則動貞。是以淫風大行,貞女蒙冶容之誨;淳化殷流,盜蹠挾曾史之情。
譯文:
臣聽說,當驚濤駭浪平靜時,則龍舟不能行駛;當颶風來臨時,堅固的屋宇也可能被摧覆。為什麼呢?關乎於動也許是靜止,關乎於靜本質可能是騷動。所以,世道淫風橫行時,貞女也會後悔自己的容貌太姣美;教化斯文之世,盜蹠這樣的強盜也會道德廉潔。
又
臣聞達之所服,貴有或遺;窮之所接,賤而必尋。是以江漢之君,悲其墜屨;少原之婦,哭其亡簪。
譯文:
臣聽說,人發達之後會有遺忘,富貴之後也許會有遺棄;而在窮困之時所結交的朋友,下賤的時候必定能找尋回來。所謂,楚昭王兵敗逃亡時,掉下的鞋子,三十步返而拾回。少原之地的村婦,思念砍柴而亡的丈夫,借亡簪而哭泣。
案1:
楚昭王與吳戰,兵敗。亡途失單履,三十步返而拾之。左右問曰,大王何惜於此?昭王曰,楚國雖貧,豈無此一踦屨?防吾悲與之偕出,而不與之偕返。於是楚俗無相棄者。
案2:
孔子出逰少原之野,有婦人澤中而哭甚哀。孔子怪之,使弟子問焉。婦人對曰,鄉者刈蓍薪而亡,吾蓍簮是以哀。孔子曰,刈蓍薪而亡蓍簮有何悲也?婦人曰,非傷亡簮,吾所以悲者不忘故也。
又
臣聞觸非其類,雖疾不應;感以其方,雖微則順。是以商飆漂山,不興盈尺之雲;穀風乘條,必降彌天之潤。故闇於治者,唱繁而和寡;審乎物者,力約而功峻。
譯文:
臣聽說,如果不是同類,雖然觸發迅疾,也不能得到回應。如果方法選對了,雖然微弱,也會萬般順利。所謂,秋風即便把山吹飄起來,也不能厚積過尺的雲彩;而轂風只是拂動了一下柳枝,就降下春天的溫潤。所以,昏庸的治理者,唱繁而和寡。審時度勢者,事半而功倍。
又
臣聞煙出於火,非火之和;情生於性,非性之適。故火壯則煙微,性充則情約。是以殷墟有感物之悲,周京無佇立之跡。
譯文:
臣聽說,煙由火產生,卻不能與火同旺盛;情由性而生,卻不能與性相適。所謂,火燃燒旺盛了,煙就微弱了;性欲橫流了,情致反而減弱了。所以,微子回故里,見到居所之麥秀而感紂王之悲;周大夫回到鎬京見到未黍,而生幽王之歎。
案:
王風.黍離(秦.佚名)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又
臣聞適物之技,俯仰異用;應事之器,通塞異任。是以鳥棲雲而繳飛,魚藏淵而網沉;賁鼓密而含響,朗笛疏而吐音。
譯文:
臣聽說,聖人俯仰適物;以不同的方法應對不同的事物。所謂,欲求雲中鳥須張弓射高;欲求淵底魚須沉網捕之。虎賁鼓沉悶震響,羌笛疏朗而吐音。
又
臣聞理之所守,勢所常奪;道之所閉,權所必開。是以生重於利,故據圖無揮劍之痛;義貴於身,故臨川有投跡之哀。
譯文:
臣聽說,想守住法理,而常常被形勢所逼迫。想守住大道,卻不得不被權勢破防。所謂,如果把生命看得比利益重要,不會有揮劍斷臂之痛。如果把大儀看得比生命高貴,所以才會有投淵之哀。
案:
舜帝欲傳位給友人,北方無擇。無擇說:“欲以辱行漫我,因自投清泠之泉。”
又
臣聞通於變者,用約而利博;明其要者,器淺而應玄。是以天地之賾,該於六位;萬殊之曲,窮於五弦。
譯文:
臣聽說,善於變通者,用很簡單的方法去博取利益。明白要理者,用淺顯的處理方式去應對複雜的事物。所謂,天地的奧妙都在六爻之中。無數美妙音樂,也祗在琴的五弦之下。
又
臣聞圖形於影,未盡纖麗之容;察火於灰,不睹洪赫之烈。是以問道存乎其人,觀物必造其質。
譯文:
臣聽說,從圖形的影子之中,不能看到細微而美麗的容貌。從火的灰燼中,不能看到烈焰的壯烈。所謂,問道還要跟對了師父(不能僅僅從書本上學),研究事物要究其本質。
又
臣聞情見於物,雖遠猶疎;神藏於形,雖近則密。是以儀天步晷,而修短可量;臨淵揆水,而淺深難察。
譯文:
臣聽說,以情理對待事物,雖然遙遠也是相通的。而神靈隱藏在外表之內,雖然靠得很近,也密不可見。所謂,用渾天儀監測日晷,可以測量出光影之長短。在潭淵邊上,也難以揣測其深淺。
又
臣聞虐暑熏天,不減堅冰之寒;涸陰凝地,無累陵火之熱。是以吞縱之強,不能反蹈海之志;漂鹵之威,不能降西山之節。
譯文:
臣聽說,即便是酷暑熏天,也不能消減堅冰的寒冷。極地陰凝之地,也不能影響到火山之熱。所謂,秦國吞併六國之強,卻不能令趙國君臣改志。周武王伐紂之威,不能降伯夷,叔齊的愚忠之節。
案1:
六國為縦而秦滅之,故曰吞縦遇秦。曰,秦有併吞八荒之心。史記曰,魏將軍新垣衍說,趙使尊秦為帝。魯連曰,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即肆然而為帝,則連有蹈東海而死耳,吾不忍為之。
案2:
武王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諌曰,以臣伐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伯夷叔齊恥之,隠於首陽山,及餓且死。作歌其辭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
又
臣聞理之所開,力所常達;數之所塞,威有必窮。是以烈火流金,不能焚景;沉寒凝海,不能結風。
譯文:
臣聽說,理有定分,不可逾越。權術也有閉塞,權威也有窮途之時。所謂,烈火可融化赤金,卻不能焚燬影像。酷寒可以結冰海水,卻不能凍住流風。
又
臣聞足於性者,天損不能入;貞於期者,時累不能淫。是以迅風陵雨,不謬晨禽之察;勁陰殺節,不凋寒木之心。
譯文:
臣聽說,自足於性者,天損也不能摧。忠於自己的信念者,四時風劍霜刀也不能令其屈服。所謂,風雨交加,不會耽誤晨雞打鳴。嚴冬酷寒,不能凋毀寒木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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