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妇女坐月子的习俗谈保守主义的道理
——读刘夙文章《什么样的保守主义支持坐月子?》有感
这篇短文我犹豫再三才下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个问题牵扯到方公公,怕别人误解为我是在报复方公公。其实完全不是,首先,引起我谈这个话题兴趣的,是刘夙的文章《什么样的保守主义支持坐月子?》,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方公公发表在《中国青年报》反对坐月子的文章。其次,刘夙把这个话题跟保守主义的道理联系了起来,有见地,因为这关系到很深刻的社会发展原理,但我认为还有需要补充的地方;第三,按着刘夙的这个路子谈,而不是局限于就坐月子论坐月子,有智力上的快感;所以我忍不住要谈谈。顺便说一句,欢迎方公公及其门下教徒拍砖。
刘夙谈了保守主义的两层意思,我认为还需要补充。我想做的一个补充是类似于进化心理学的(姑且这么说吧,我发觉就连用这些名词等充满了陷阱,弄不好就有人给你扣上政治不正确的帽子,诽谤与谩骂齐飞)。其实,现代科学无论是在医学方面,还是在社会学方面,对于人类的认识都是有限的。如果承认这一点,那就不能排除,人类社会的很多习俗,虽然科学现在还不能解释其存在的正面意义,它们却很可能是有正面意义的:可能这种习俗起到了某种对于奉行它的社团的有益功能(也许把它放在系统框架内看更是如此,熟悉文化相对主义理论的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要声明一句,我对文化相对主义是有保留的,虽然我认为它有一定的道理),可能很多没有这种习俗的人类社团已经因为没有它吃了亏而在历史的长河中被淘汰掉了。举个例子,直到现代遗传学的兴起,人类才能够在科学上解释近亲结婚为什么不好。中国古人知道个“其生不番”已经很了不起了,但他们以为这是“男女同姓”造成的,这就不是科学的,说明中国古人并不知道其科学原理。其他更多的民族我估计连“其生不番”都不一定总结出来了(请熟悉文化人类学的同学们拍砖),他们把近亲结婚设为禁忌,很可能是其他更不“科学”的理由。如果科学在尚不能科学地解释近亲结婚为什么不好的时候,就武断地说近亲结婚禁忌是迷信,是陋习,那么,这种“科学”到了现代遗传学兴起,能够解释近亲结婚为什么不好了,就自己成了笑柄,成了愚蠢的偏见。
即使是彻底不科学的(讲这个话又要悬,语言处处是陷阱)东西,也可能有其重要的社会功能,譬如宗教。宗教显然是不科学的,但我们不能忽略的一个历史事实就是,既存的力量强大的文明,都有其宗教传统。所以,我看到的西方绝大多数历史学家都认为(我看到的,免得又有人说:“你做过全体西方历史学家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的统计吗?”):宗教意识是人类文明的起点,因为它把数量巨大的人群凝聚起来,并驱使他们去克服没有宗教意识的人群难以克服的困难,所以,这些社团取得了进化上的优势,把其他缺乏这种意识的社团淘汰掉了。中国远古之人便有“圣人以神道设教”的说法,我看这话跟那些西方历史学家的观点是一个意思,即抛开宗教的神学意义,承认其社会学意义上的功用。
再回到中国妇女坐月子习俗和保守主义这个话题上来。有人会问:那你这个意思就是不存在陋习,什么都不改了?这就是极端保守主义了。我不赞成极端保守主义:如果什么都不准改变,那人类社会就没法进步了。我认为,被现代科学证明明显是有害的习俗,还是一定要革除的。譬如裹小脚(其实这都不用现代科学也能知道有害),就是陋习,一定要革除——退一万步说,如果有可能在一千年以后发现它也有正面意义,那现在也先革除了再说,它的那个功能如果是必不可少的,那我们可以想其他的办法替代。然而,坐月子显然不是这样的习俗。如果说不准洗头、洗澡有碍卫生的话,把这部分习俗革除了就是了。现代中国的坐月子习俗还包括不准洗头、洗澡?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也就是说,坐月子中的这部分习俗,至少在大城市中,早就被革除了。在这些显然有碍卫生的陋习被革除后,坐月子应该没有这么十恶不赦了吧,就算仅仅是利用这个习俗让刚生完孩子的妇女休息休息不好吗?这难道不是我们的文明比其他文明更文明的地方吗?类似的还有经期不能同房这个禁忌,这在东西方文明中都有,现在据说是“不科学的”,这个禁忌对于男性是不方便的,但我作为男性,还是支持,因为我所认识的绝大多数女性都支持。
极端的保守主义不可取,但毫不尊重传统习俗的所谓“科学”可取吗?后者走到极端,同样会成为一种偏执,且因为它没有长期实践的检验,可能会更有害,成为一种偏执的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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