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二的文凭说起

夏雨天

       想当年王二是比较早的海龟。他有匹兹堡大学的硕士学位，但具体专业其生前简历语焉不详。 其导师许卓云先生在王二身后明言，其实那本是一个给想学中文的洋人提供中文教育的系，相当于一个中文语言学校。一个中国人为拿洋文凭跑到美国去读中文语言学校，和方鸿渐游历克莱登大学有得一拼，钱老先生九泉有知，也许也要感叹生活胜于艺术家的想象力吧？话说回来，虽然听起来不太体面，旁观者其实也很难责备当事人的决定。自西风东渐以来国人崇洋日盛，全盘西化的情绪中当然也包括了对洋文凭的顶礼膜拜。加之80年代出国乃大不易事，空手而归何颜见江东父老---王二混洋文凭实在也是无奈之举。谁让国人就吃这一套哪？

       王二想当年是以提倡常识理性经验理性在中国成名的。王二非常正确地强调了吃饱饭比挨饿好，好好过日子比头朝下泡粪坑好，正常比反常好的颠扑不破真理，一针见血地指出许多中国人以为理所当然的生活其实是荒谬的被异化的不自然状态。我只是不清楚当王二反对这样的荒诞和异化时，他是否想到一个中国人千里迢迢跑到科技进步文明繁荣常识理性又最最发达的美国去念中文语言学校，多少也是一种的荒诞和异化，虽然这回可是他自己在自由国度里的自由选择。

       和其夫王二相比，李银河读的是社会学博士，文凭上没话讲，这就宛如苏小姐和方鸿渐的差别了。李女士如今每每以专家学者身份抛头露面于各大传媒，鼓吹性解放为性文明云云。其实对性解放或赞成或反对都是李女士的自由，性解放还是性保守优越本质上是一个价值判断，和工具理性无甚关系，亦非学术研究所能证明或证伪。李女士打着学术研究的幌子行性解放传道人之实，多少给人以挂羊头卖狗肉之感。再认真一把就忍不住要问---李女士到底从事了哪些学术研究，又有哪些学术成果？她拿了那么多科研经费，到底有多少研究论文发表？笔者为此曾请教于一位社科领域的专家，他的回答不出笔者所料：李银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表任何学术论文了。她的作品很多是翻译和介绍福柯等西方性学家理论，自己原创的研究很少。 这位专家感叹道，我们中国人多少年以来一直没有厘清学术的概念。许多人以为“对”的东西就是学术，西方是对的，所以在中国鼓吹西方的思想和理论就是学术----其实学术研究的第一要求是原创，重复别人的观点和思想，再正确也不是学术啊！（到底是否正确姑且不论，先假定那是正确的）。笔者一想也是如此：介绍别人的思想，顶多只是个翻译的工作；但许多中国人确实是把翻译们捧成了“学术大师”。比方胡适先生向国人介绍了杜威，自己也就鸡犬升天地成了大师了。昔有鲁迅先生评论“中国人失去自信力了吗“，今日我们似乎应该问，”中国人失去原创能力了吗？“还是中国的人文知识分子失去了原创能力，只知道拿着白人的鸡毛当令箭哪？

       王二的文凭也好，李银河的学术也罢，看似荒诞却又有理可循。这一切都发生在1840年以后中国衰落西方进步的大背景之下。如果说卡夫卡的小说以“整体的荒诞，细节的真实“见长，那也许很多年以后我们会说，我们这个时代的许多事，都是”细节的荒诞，整体的合理“。时代潮流急急地向着那个方向奔涌，鱼龙混杂闹剧丛生也在所难免。然而无论如何，我盼着这个潮流快些过去。因为我们毕竟需要一个真正理性的社会氛围。我想王二九泉有知，也会为那个逼迫行吟诗人不得不去中文语言学校混洋文凭的时代成为历史而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