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好像超出了美网的范畴，不过好歹是网球引起的话题，暂且放到这里说说。

说实话，孙晋芳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要仔细看看当时许戈辉对孙晋芳采访的全部内容，应该不难判断。难的是我们可能看不到孙晋芳接受采访时说的话的全部，因为我们看到的都是经过编导剪辑的部分，有没有断章取义不好说，但是肯定加进了编导对此事的一些观点，至少有某些潜意识的流露。我倒不是批评这个节目的编导或者主持人许戈辉，编导对节目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有自己的方针和规矩，这是正常的，我们不能横加指责。我这样说的目的，只是想说明，我们看不到孙晋芳说话的全部，等于我们不能真正地了解孙晋芳说话的本意，如果我们说理解了孙晋芳的说话的含义，那应该是带着某些主管的推测和意会。这两者之间—我们理解的意思和孙晋芳说话的原意—到底有没有差别，如果有，那么这个差别到底有多大，我们心里其实很没有底气。

所以，我们来揣测孙晋芳的原意，还必须加上更多的东西，包括孙晋芳的个性，个人经历，说话的背景，大环境等等。综合起来说，在我看来，孙晋芳的说话符合她一贯的个性，她并不是否定李娜，或者是简单地批评指责李娜。她说李娜之所以习惯性崩溃是源自学习不够这样的说法，从逻辑上讲并不成立，或者说不完全成立。孙晋芳这样说，只是说明她想找出李娜状态起伏的原因，想尽到一个专业主管部门首长的义务而已。这种分析上的漏洞恰恰说明，孙晋芳自己也缺乏某些教育，缺乏某些专业分析的素养，起码是说法上，遣词造句上不严谨。

关于孙晋芳是不是在指责或者批评李娜这个问题，我总是在想，这大约是媒体好事，千方百计想挖出点猛料，找出点新闻由头而刻意推导出来的。就像故意地树立一个标靶，然后端起机枪一顿扫射。首先，孙晋芳对许戈辉的谈话中，基本上肯定了李娜她们在奥运会上的表现，虽然没实现预定的目标，但是孙晋芳完全在为李娜她们说话，甚至可以说是开脱，是媒体，具体说是许戈辉和她的团队在刻意地渲染一种气氛，许戈辉用一种带着明显倾向性意见的口吻提问，来带出李娜消极比赛的涵义。而对媒体和许戈辉的意图，孙晋芳看的很清楚，没有上当，而是极力为在李娜她们辩解，虽然这样的辩解其实也是为自己，但是至少我们可以看到，孙晋芳绝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批评李娜她们。

其次，许戈辉在提问时反复地强调，孙晋芳和李娜的矛盾，比如说李娜“被双打”之类。节目的编导企图在营造一种气氛，李娜作为摆脱了固有举国体制的单飞模式的成功者和受益者，孙晋芳作为举国体制的代表，两者之间有着天然的矛盾，这些矛盾不可调和，有时候甚至会导致两个女人之间的斗气打口水战。其实，这个预设立场，或者说导向是个误会，是个假象。固有体制和新体制之间有着矛盾不假，但是作为新体制的推动者，作为一个有追求，有抱负的官员，孙晋芳没有把这种创新当成是个人的事情，这是孙晋芳聪明和敢做敢为的地方。而从个性上说，孙晋芳敢说话，不遮遮掩掩，听上去是在指责什么，其实是对事不对人的。

这一点，我们倒不是从孙晋芳身上找到答案的，我们可以从李娜的自传《独自上场》里寻求答案。在看这本书之前，我也想当然认为李娜和孙晋芳个人之间并不和谐，甚至可能有什么芥蒂，至少对这样的官员，李娜的评价会不高。事实上，在李娜的书里面，我们看到了李娜对孙晋芳的评价还是很高的，对李娜退役后上华中科大再为湖北省队，国家队复出的这件事情上，孙晋芳起到了极大的关键性的作用，孙晋芳老女排的偶像和精神对李娜放下包袱决心复出是有推动作用的。书中谈到孙晋芳作为官员却不像有些人那样喜欢说大话空话假话，实实在在的话语真正打动了李娜。通过书中的叙述，我们感觉到李娜对孙晋芳有感激，有信任，有尊重，全然没有某些媒体渲染的那种两个女人对掐的感觉。自然，真实情况是否如文字所叙述的那样，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想，李娜和孙晋芳的这种关系倒是符合两个人的性格，符合她们的做派，也符合目前我们的国情的。一句话，作为创新体制的倡导者和实验者，她们在这个问题上是利益共同体，尽管有冲突，但完全没有必要搞得对立和水火不容的。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两人对抗的报道，基本上是媒体好事的结果，惟恐天下不乱。

第三个问题，关于孙晋芳说的李娜崩溃是因为读书不够，学习不够的话题，这是孙晋芳这次受访被诟病最多的地方。在这个问题上，媒体的引述基本没有大错，也不是说媒体想挑事离间孙李关系，孙晋芳的这段说话，在逻辑上有些问题，在情理上有些不厚道，在观念上有些托大。

逻辑上的错误很显见。一个人出现任何问题都可以归结到学习不够。但是，学习又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再说，学习和读书不是一回事。孙晋芳想说李娜她们这样在举国体制中成长起来的运动员，应该体制所限从小读书很少，学习不够，所以素养不高，心理不健康承受能力较弱。这样的一个推导过程，逻辑思维显然有些粗放，有些不严谨。简单说，读书少不等于学习不够。此其一。学习不够不等于没有见识，素养不高，此其二。素养不高不等于心理不健康，会习惯性的崩溃。此其三。反过来推导，心理素养不强大的原因很多，不学习不读书可能只是其中的一个。

在实证上，孙晋芳的说法也说不通。就拿孙晋芳这一辈的老女排来说，她们受到的教育也一样不足，读书也少，孙晋芳自己说自己非常成功—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如此说来，孙晋芳正好拿自己的例子说明了自己的观点不成立。如果说读书好的，学历高的就是心理素养好的，那么清华北大的学子岂不是心理最为强大的？像网球的顶级高手费德勒纳达尔德约科维奇不都得上哈佛、麻省理工、牛津、剑桥那样的大学，不都得读破万卷书，才能拿到大满贯？这个理论显然荒唐。

当然，我们理解孙晋芳说话的意思是中国的运动员从小训练几乎放弃了读书学习，造成了在文化知识方面的缺失，这倒是事实，这样做法的弊端的确很严重，但这和心理健康还是两码事。孙晋芳在说这话的时候，忘记了一个事实，就是中国目前成千上万的运动员都是从这个体制中出来的，这个体制造成了对人的伤害其后果非常严重。孙晋芳更应该谴责的是这个体制，而不应该把板子打在已经付出了代价的运动员身上。这样做，有失公允。

孙晋芳喜欢说自己的老女排，这是一代英雄，说自己是成功人士，说自己不像李娜那样会崩溃，这话听上去很别扭，说轻点是有些自恋，托大，说不好听点，有点粉饰自己贬损别人的味道。考虑到孙晋芳这一代人从小生活在体育运动中，为国征战，读书不多，不知道怎么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说话不中听点，损点，我们原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