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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哈扎尔人的盗梦传奇

(2013-11-10 00:06:35)

上世纪90年代,作家韩少功的一本《马桥词典》曾经引起了一场著名的笔墨官司,有人认为这本书的创意来自于另一本叫做《哈扎尔辞典》的书,“挺韩派”和“黑韩派”之间的争吵并不亚于现在的另一位韩姓作家引起的争执。

事情过后,人们可能会感觉当时的争吵显得很幼稚。一个作家的写作技巧必须借鉴于前人,任何一部小说是在为后来的小说作示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二十世纪是小说结构和技巧爆炸”的时代,《哈扎尔辞典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优秀文本之一,人们试图学习它,据此创造出更加色彩斑斓的文学世界,这是无可厚非的。

这场争论带来的一个正面结果,就是《哈扎尔辞典》借势被引入中国,让中国的读者目睹了这本书的风采。

进入21世纪,中国小说仿佛进入了一条奇怪的道路,小说家们纷纷变成了故事家,都仿效起清代的说书艺人,重新写起了三侠五义,在市面上畅销的也往往也是这类大号的故事会。在这种时候,那些坚持关注真正的作品的出版者尤其值得尊敬。

借重版的机会,我重读了这本书,并谈一下这本书的历史背景、内容和技巧。

亚欧大国的隐秘历史

第一次读这本书时,读者往往会以为哈扎尔是个虚构的国度,出自作者的编造。但实际上,在历史上的确有哈扎尔这个国家,它还一度是横跨亚欧大陆的历史强国。要读懂小说,必须克服的第一关是历史关。

在人类历史上,伊斯兰阿拉伯人是仅次于蒙古人的征服者,他们开创的帝国疆域从阿拉伯半岛出发,跨越北非进入西班牙,并占领了整个中东,进入中亚,最远接近中国新疆的喀什。

但伊斯兰帝国扩张的时候,一个居于亚欧大陆中间地带、不出名的国家阻挡了它的道路,他们之间的战争持续了上百年,伊斯兰教最终也没有进入北方大草原。如果没有这个国家的阻挡,很可能北方草原也会伊斯兰化,也就没有了现在的俄罗斯东正教文明,历史就会被改写。

哈扎尔人就是以这种方式登上了历史舞台,成为了当时横跨亚欧的强国。这个民族在中国唐朝时期的突厥帝国崩溃后出现,号称和突厥拥有着共同的王室血统,在中国的文献中,他们被称为可萨人。他们建立的国家位于黑海和里海之间的高加索地带,定都在伏尔加河流域。他们不仅和穆斯林打仗,还和另一个强国拜占庭(东罗马帝国)结成了联盟,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五世还娶了一位哈扎尔的公主。

根据美国历史学家汤普逊的说法,哈扎尔人的领土从高加索向北到伏尔加河下游,最西到达第聂伯河两岸,恰好处于丝绸之路的大北线上。由于穆斯林占领了丝绸之路的南线,和穆斯林为敌的拜占庭更愿意选择大北线和中国进行贸易,这使得哈扎尔借助贸易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从游牧变成了商人。唐天宝年间,哈扎尔人曾经遣使到过长安,大约是为了商业的需要,因为受到伊斯兰教攻击,寻找盟友的意思。

哈扎尔人的衰落是在公元十世纪,也就是中国的宋朝时期。它败于基辅罗斯人的手中从此又回归于历史的迷雾

人们对哈扎尔人感兴趣,还有另外的原因:一是因为哈扎尔的历史模糊不清,本民族写的历史没有流传下来,只能靠中国人、穆斯林、犹太人和拜占庭人留下的零星史料来复原它;二是因为哈扎尔是公元70年耶路撒冷被毁之后、现代以色列建国之前,唯一信奉犹太教的国家。

实际上哈扎尔的原始宗教属于萨满教,后来改信了犹太教。一个突厥种的民族为什么要改信犹太教?

汤普逊认为,这是因为哈扎尔处于穆斯林和拜占庭两大强权的中间,信奉犹太教是一种两不得罪的方法,因为不管是伊斯兰教还是基督教都承认犹太教的旧约,崇拜犹太教的上帝。另外,信奉犹太教可以吸引犹太人来哈扎尔做生意。

在《哈扎尔辞典一书中,一条明线就是围绕着哈扎尔人的改宗来进行的,根据传说,哈扎尔改宗之前,曾经邀请了犹太教、伊斯兰教、基督教(东正教)的使者,请他们辩论,最终选择了胜出的犹太教。

从上述可以看出,哈扎尔辞典》上的历史并非是虚构的,作者利用了已知的哈扎尔史料,把它编入了故事之中,使得故事有了一个牢固的基础,在这基础之上,作者方才展开了自己的想象力开始创造新的故事。

盗梦者的千年叹息

这本书的第二个障碍在于,由于结构的特殊,读者不容易把握其叙述脉络。

作为实验性文本,作者故意把复杂的故事拆得七零八落,放在文本之中,普通读者不容易理出头绪。这里我们不妨帮助读者把故事和人物理一下。

首先,这是一个关于盗梦和秘密的小说。公元9世纪,哈扎尔美丽的公主阿捷赫坚守着哈扎尔独有的捕梦者宗教,这个宗教相信梦中的人可以在不同人的梦里穿越,捕梦者就是采集人的梦(盗梦),从而整理出关于“第三天神”的知识。第三天神(犹太教称他亚当喀德蒙,伊斯兰教称它阿丹鲁阿尼的神性低于上帝,人们可以通过获得宇宙的秘密无限接近于上帝

公主和她的爱人莫加达萨阿勒萨费尔各自写了一本书,书中讲述了捕梦的方法,以及怎样获得第三天神的神性。这本书很像我们经常谈的秘籍、天书或者神圣之书,也是《哈扎尔辞典》的源头,由于是两个人各自所写,于是就有了阴本和阳本的区别。

甚至帕维奇写作《哈扎尔辞典》时,也故意设置了阴本和阳本,但两者的区别实际上只有一句话,他仿佛故意设置了一个千古谜题,让读者去把玩和猜测。

由于公主的书过于强大,魔鬼们感到害怕了,他们让公主的爱人死去,公主本人也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书散失了。未来的一千多年,那些无意中悟出了盗梦真谛的人们曾两次试图将这本书还原出来,他们根据梦境和零星的线索,分别在1691年和1982年出版了《哈扎尔辞典》,但他们的尝试都被魔鬼无情地阻断了。

不过,作者显然并不愿意读者一眼就看到这条线索,所以又设置了另一条明的线索,这条明线有独立的涵义,使得读者不容易直接走进阿捷赫公主的世界。

在明线中,作者把读者引向了历史上哈扎尔改宗的大辩论。关于辩论的历史已如前述,但作者却故意把基督教、犹太教、伊斯兰教三个宗教对辩论的记载都列了出来,三个宗教都宣称自己获胜了,使得故事本身又变得扑朔迷离。

在写这次辩论的时候,作者还故意引入了几个确实存在的历史人物,颇有以假乱真的味道,也把读者的精力都吸引在了这个方面。

这样《哈扎尔辞典》就包括了多组人物,每一组人物都有三个人,分别来自基督教、伊斯兰教和犹太教。比如,参加大辩论的三人组、整理大辩论历史的三人组。而在1691还原《哈扎尔辞典》的三个人也分别来自三个宗教,1982同样有三个人重新探索阿捷赫公主的秘密,另外还有阻止他们发现秘密的三个魔鬼。也正因为这样,连书的结构都分别对应三大宗教,分成了红书、绿书、黄书三部分。

阿捷赫作为全书的女主人公,在千年的历史中若隐若现,给全书又增加了一丝神秘,甚至是爱情色彩。

全书中对1691年的三人着墨最多,也最生动。到了1982年,第三天神的神性正处于高峰时期,三个魔鬼担心三个盗梦人获得成功,就杀死了其中两位,使得另一人坐了牢,使这个知识再次成为了片断。这些片断汇集成了第二版,也就是读者手中的哈扎尔辞典

两条线索中,初读的读者都能发现哈扎尔辩论的明线,但只有深读,阿捷赫公主的神秘面纱才会出现在读者的眼前。

辞典?小说?文字的迷宫

小说写作的多种可能性,一直是20世纪以来的小说家探讨的核心问题之一。从世纪初的乔伊斯和卡夫卡,到福格纳、德布林和纳博科夫,再到拉美的博尔赫斯、略萨、马尔克斯,以及欧洲的卡尔维诺、埃科,当然也包括本书的作者帕维奇。

不管是乔伊斯的意识流、马尔克斯的魔幻主义,还是埃科的“伪造的历史”和“隐秘的知识”,都给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觉。

特别是马尔克斯、略萨和埃科,与帕维奇的《哈扎尔辞典》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比如,略萨在小说结构上往往大胆创新,将小说碎片化,再进行结构重组,而帕维奇显然做得更彻底,不仅将情节全部打乱,还故意不再做重组,让读者随意选择阅读次序,可以从任何一个词条开始读。将选择阅读顺序的权力彻底交给了读者。

马尔克斯则擅长于在作品中加入深深的魔幻色彩,用拉丁美洲的梦境来装点他的现实,《哈扎尔辞典》中也充满了巫术和神话,那令人称奇的盗梦行为更让读者感到不可思议。2010年,中国人曾经被一部叫《盗梦空间》的电影深深吸引,为剧本的想象力折服,但实际上,电影的想象力是根植于欧洲文化的,对于中国人的震撼远大于欧美。如果看过《哈扎尔辞典》,就会发现,和那部电影比起来,帕维奇创造的无限世界才更加令人惊叹。

至于埃科,他聪明在对于历史的伪造,以及利用伪造的历史对于人类社会的嘲弄。在他的笔下充满了真真假假的历史,但即使是假的历史,也会改变人的行为,直至改变人的命运。记得《傅科摆》里的主人公吗?他们虚构了圣杯和圣殿骑士团的历史,但有人相信了他们的虚构,开始跟踪、绑架和胁迫他们,直至要了他们的命。重要的不是事件的真假,而是事件改变了人类的行为,从而改变了历史。《哈扎尔辞典》也同样充满了真真假假的历史,让人们分不清哪些是事实,哪些是虚构,而且三个宗教对同一事件的记载充满了矛盾,读者只能自己去判断孰真孰假了。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话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最后,顺便说两点感想:

第一,这部小说是最适合互联网阅读的小说。它的每个条目中往往又嵌套着另外的条目,以至于读者必须来回地跳转着阅读,就像网上的超链接。这本书写于超链接出现之前,却和它完全合拍,的确令人称奇。

第二,如何判断一部试验性作品的好坏?许多人认为,现在的小说越来越难懂,是不是就没有统一的标准了呢?

这里只谈一个重要的(但并非唯一的)标准:看这部书是否符合逻辑性。不管是乔伊斯,还是卡夫卡、略萨,他们的书即使看上去再纷乱复杂,也是严格符合逻辑的。《哈扎尔辞典》同样符合这个原则,虽然看上去零散,但是在逻辑上却是统一的。

国内曾经有一段时间出品了不少所谓先锋文学,但实际上不知所云,没有逻辑性,写来写去就成了胡说八道。不妨认为,再先锋的作品也是逻辑可解的。

正是由于其严格的逻辑性、结构的创新性、知识的新奇性,联合让《哈》成为了一部优秀的实验文学。

最后,在客观描述的基础之上,不妨再稍微引申一下。在读书的时候,始终能感觉到人类对于知识的焦虑感。不管是哈扎尔人的历史,还是辞典第一版的命运,都已经变成了镜花水月。当我们人类社会走到现在的时候,我们还能还原早期的历史吗?到底有多少历史已经迷失了?历史的迷失有的是时间使然,有的缺是人为造成的,有的甚至被篡改和伪造对于历史和知识的焦虑一直是西方文学的一个重要母题,而作为中国的文学家,又应当为还原真实的历史和知识作点儿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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