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拿到了我三年前预订的画。惊讶地发现画作已经升值，当初1200元买的两张画，现在竟然每张能值几百美元。我有一种愧疚感，仿佛敲诈了画家。

昨天，见到了久违的女画家于彤，也见到了她最近的画作，或者说，她能够收集到的自己所有的作品，大概有五十多张，其中就有给我的两幅。

2007年，我预定了她的两幅画。当时我们都在拉萨，之后，我骑车去了藏北，她去了印度。我们约定，她会把画寄给我北京的一位朋友，再转交给我。

记得我在藏北的时候，收到过她的两条短信，通过一两次email，就断了联系。她的画一直没有寄到。

根据昨天的相见，补上了她别后的情况。

2008年，在印度的她准备经尼泊尔回拉萨，把画寄给我，但意外的是发生了314，从尼泊尔入境的口岸关闭了，她决定推迟回国。于是给我在北京的朋友寄了张明信片说明了情况。但一直到2009年底，我的朋友才告诉我这张明信片。对我来说，2008年到2009年，于彤一直是没有消息的。

2009年底，听说了明信片的我写了篇文章《故人的惊喜》叙述于彤的经历，却被我的另一位朋友，《新知客》的孔雀看见了，孔雀2009年去尼泊尔时竟然一直和于彤在一起。于是我和于彤又有了联系。

今年上半年，我和于彤都去了拉萨，但却错过了。她于2月份到拉萨，感觉拉萨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吸引力，于3月初离开了，而我在3月中旬才到拉萨，我们错过了。

之后，于彤先去兰州看了她的朋友苏菲，又从广西入境越南。我发现西藏也失去了吸引力，转道云南，在云南的各个口岸转了一下，其中经过了河口，也是通往越南的口岸，但我没有出境。

最后，当我回到北京的时候，发现她也回到了北京。于是，三年之后，我们又见面了。

于彤总是想说抱歉，我总想告诉她我根本不在乎，我相信这辈子总有再见到的时候，三年并不算长，现在的世界已经很小，只要我们愿意，总能想办法见到对方。

她瘦了，最胖的时候120多斤，现在只有80几斤。在我印象里她是个胖乎乎的小妞儿，现在瘦下来了，却显得稳重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她画的黑眼圈，像个尼泊尔人，在尼泊尔长住的时候，她就是靠这张脸去买便宜菜的，因为当地人怎么都觉得她是本地的女人。直到她明说了自己是中国人，对方还认为他是个尼侨，也就是说，爹妈是尼泊尔人。

她还是那么倔强，不肯沾别人一点便宜，总想着自己自足。三年前，按照她的话说，刚刚结束了之前腐败的生活，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肉。但即便如此，她还是需要钱来养活自己画画。于是她靠给别人做翻译挣钱，在尼泊尔印度的各种各样的华商那儿工作过，这些华商从事的生意也稀奇古怪，许多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当然，她还写了本书，指望这本书能给她带来点收入，但稿费至今还没有拿到。

甚至有一次，对方希望她干三年翻译，支付的费用很可观，够她潇洒地生活一段时间，但考虑到三年的卖身不能画画，她拒绝了。

我能够想象一位女士独立地活着，却很难想像一位女士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作画，承受这般不稳定的生活。但她撑过来了。

她给我看她的画，这些画几乎全是2008年之后的作品。她早期的作品早已经卖光换了干粮，按照她的话说，甚至想不起画了什么，就都卖掉了。那些买了她画的人是否珍惜也不知道。

为此，她很后悔，决定不再轻易卖画，并从去年底开始给画做了序号，方便以后查找。她的画已经送到了德国去做私人展览，并且能卖到几百美元一幅，却决定暂时不卖了。

与我在2007年见到她时相比，这批画作已经明显进步，显示出了她独一无二的风格。特别是小黑人系列，画家在扭曲的风景下画了许多简单线条的小黑人，我总喜欢把他们看成是乌合之众的象征，也许是，也许不是，但你能够感觉到她的独特匠心和情绪。

我总是想把她的小黑人和方力钧等人的风格相比，一个画家在基本功打好之后，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才有成功的可能。我看见了太多所谓的画家，他们缺乏基本功缺乏风格，胡乱画上点什么，依靠在艺术界混得时间久积累了人脉，就号称“著名画家”了，宋庄有多少人都是如此。但她不是。

她也许还稚嫩，但至少是有前途的。

过几天，她又要离开北京。去东北和内蒙。今年冬天或者去纽约，或者去印度，有不确定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但那不要紧，反正我们都在这个世界上，反正我们还有没有淡去的理想，只要想到还有这样的人，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