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调皇后”再唱“开花调”
刘改鱼民歌CD悄然面世
田青为专辑取名《桃红杏白杨柳青》
刘红庆
继2008年底中国唱片总公司推出《中国原生态民歌演唱家系列之四·山西左权“羊倌歌王”石占明》、2009年初北京音像公司推出《亲圪蛋——刘红权唱的“开花调”》之后,近日,又一张由北京出版单位发行的“左权开花调”专辑:《桃红杏白杨柳青——刘改鱼左权民歌专辑》悄然面世了!今年年底,刘改鱼将迎来自己的七十岁生日,中国唱片总公司能推出这样一张专辑,也是她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数年前,“左权开花调”也出版过几个专辑,但是都是以地方政府为出版主体,强调的是民歌的地方特性。那时为了所谓艺术,原生的民歌邀请外籍演员演唱,反而丧失了不少地方色彩,从而造成了一个时间段人们对民歌的审美疲惫。而今,“开花调歌手”石占明、刘红权、刘改鱼,他们生长于同一块土地,演绎同一个歌种,却各自出版了自己的专辑。这时候,他们更多地突出和强化了个人风格,从而在一个歌种里又分出不同的演唱流派。
石占明,“羊倌”出身的二炮文工团演员,嗓音高亢嘹亮,是自然山川的滋养炼就了他的歌喉。他能在高低音区自由舒展地畅游、飘荡。他的“开花调”是最舒展、最奔放、最绚丽的“牡丹花”,夺人眼目。
刘红权,太行山里的盲艺人,嗓音深沉浑厚,是艰难岁月的锤炼,让他的歌悲凉而感人至深。他的“开花调”是最底层的倾诉,是对一切美丽看不见的渴望,是遥远处让人永远心痛的迷幻般的梦想。他的“开花调”是傲雪的“梅花”,冰霜下的“雪莲”,让人感慨。
刘改鱼,山西省歌舞剧院一级演员,无愧“开花调皇后”的名字。我认为,没有她的出现,很可能就没有今天“左权开花调”在全国的影响力。这是因为,“左权开花调”的几乎所有主要作品,都是由刘改鱼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唱红全国的。《桃花红
杏花白》《有了心事慢慢来》《亲圪蛋下河洗衣裳》《咱心里有伢伢没有咱》《会哥哥》《不想走了返回来》《苦相思》《太行民兵》《土地还家》等,都是刘改鱼的代表作。她的“开花调”是艳丽的“桃花”“杏花”,满山烂漫,装点山河!
刘改鱼是“桃杏花”,是结果实的花,早春装点大地,春后孕育桃杏,这也象征了她对于“开花调”的贡献;石占明是盛夏的“牡丹”,没有果实,但无比眩目,在自己的季节里占尽百花之艳;刘红权是“梅花”“雪莲”,孤独而沉静地独自开放,不争不抢,却别有风致和无名的感动。石占明的“热辣”,刘红权的“酸楚”,刘改鱼的“醇美”,虽然曲调都是“开花调”,语言都是太行山土话,但是歌声却各领风骚,共同展示了最瑰丽的左权民歌画卷。
听“开花调”而不听刘改鱼,那是遗憾的事情。虽然刘改鱼成名较早,但是早年的录音版权都不在刘改鱼手里。所以从艺半个多世纪,到2009年已经七十岁的刘改鱼居然没有一张个人演唱专辑。2006年“左权开花调”进入国家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2009年刘改鱼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并被评选为“山西省十大杰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之一,山西省文化厅、山西省歌舞剧院高度重视刘改鱼专辑的出版,并为此划拨了经费。
著名歌唱家王昆听说刘改鱼出版CD,写信祝贺。她说:“刘改鱼同志是山西左权县的一位女民歌手,1956年至1957年间曾被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请到北京教民歌课,当时在校学‘美声’的一些同学颇得到学民歌的好处,因此听她们唱起来就觉得顺耳得多。可惜这种请艺人和民歌手到学校的做法没有坚持下去,改鱼也只教了不到两学期,就又回家乡唱她的民歌去了。改鱼一直在坚持民族声乐的研究和民歌发声方法,她已快70岁了,仍保持了嗓音的新鲜和味道的纯真,弥足珍贵!”
著名音乐学家田青为CD写了贺诗:“古调新声俱可听,民歌质朴更真情,凭君一唱名天下,桃红杏白杨柳青”。正是这最后一句,把刘改鱼第一次到北京演出的两大经典《桃花红
杏花白》《土地还家》(第一句是“一铺滩滩杨柳树,一片一片青”),糅合成四种植物三种色彩表达了出来。最后,这句话被用作了专辑的标题。《桃红杏白杨柳青》收录了二十首左权民歌、两首太谷秧歌。在二十首左权民歌中,传统开花调占了八首。最优秀的开花调,最甜美的演绎,就被记录在了这张CD里,是所有民歌爱好者,不能不拥有的珍藏。
比较三张“左权开花调”专辑,收取的左权民歌,刘改鱼是20首,石占明是24首,刘红权是14首。三人都唱的有四首:《亲圪蛋下河洗衣裳》《会哥哥》《土地还家》《逃难》。
刘改鱼、石占明两人都唱而红权没唱的有七首,它们是:《桃花红
杏花白》《有了心事慢慢来》(改鱼叫《樱桃好吃树难栽》)《单相思》(改鱼叫《咱心里有伢伢没啦咱》)《苦相思》《不想走了返回来》《推小车》《摘花椒》。
刘改鱼、刘红权两人都唱而占明没唱的,有两首。它们是:《红都炮台》《左权将军》。
调同而唱词差异大的,有六首。改鱼的《建立民兵队》,占明叫《太行山》,红权改为《缸神曲》;改鱼红权演唱的《左权将军》,占明唱的是《骑了一匹白马》;改鱼占明的《桃花红
杏花白》,红权唱成三首《谁说桃花红
谁说杏花白》《花红花白》《一把黄土把娘埋》;改鱼占明都有的《有了心事慢慢来》,红权唱成两首《走惯山路蹚惯水》《男人一去千万里》。红权还把大家都有的《会哥哥》唱成了《老瞎们开花闹哄哄》,把大家都有的《土地还家》唱成了《一铺滩滩过眼云》。
占明多出来的歌有十二首,它们是:开花调《泪点儿滴在鞋尖尖上》《想情妹》,山歌《道秧歌》《钉缸》,小花戏歌曲《卖菜》《摘豆角》《打秋千》《放风筝》,以及《旦哥相亲》《两相爱》《看觅汉》《回婆家》。
改鱼多出来的歌有四首:开花调《玻璃开花》,大腔《奇怪》,革命歌曲《三月桃杏花儿开》《歌唱太行山》。
刘红权与改鱼占明不一样的歌有三首:《光棍苦》《大实话》《冯魁卖妻》。这几个作品本源不在左权县,但是因为他的长年演绎,也为山民所热爱。
大量相同的曲目,谁的演绎最好呢?
唱开花调,还是要听刘改鱼的,她肯定是一个无法超越的高度。情歌要甜美,她是女歌手,更容易做到。占明把开花调唱的流于哀婉,而哀婉并不是占明所长,所以未必是最值得珍惜的版本。而小花戏歌曲是用于舞蹈的,把小花戏歌曲唱自由了,反而丧失了它自己的特色,而单独作为歌曲欣赏,这些舞蹈音乐未必承受得起。这也是占明专辑的问题。占明唱《道秧歌》《钉缸》《旦哥相亲》,真的才合适他,无人可以取代。而演唱开花调和小花戏歌曲,大抵改鱼更有优势。
虽然这样,改鱼的专辑也不是没有问题。她现在的演唱,没有当年淳朴。年龄大了,却似乎有了点讨好听众的想法,在处理上明显感觉到她在用技巧和力气。而编配上的问题则更加突出,过分的炫耀技巧,而这些技巧比起电子音乐所可以展示的魅力来,又相去甚远。所以,既然是山西最优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何不在配器上更朴素一些?有些配器喧宾夺主了。配器不是根据民歌的需要,而是为了技巧而技巧,营造了与民歌内容不一致的演唱氛围。尤其是大量地使用了大提琴、低音提琴,民歌的纯净没有了,整个演唱一直有一个嗡嗡声,实在对刘改鱼的发挥是个干扰。我很怀念中国唱片总公司早年录制的刘改鱼演唱的《桃花红
杏花白》和《土地还家》。那时候,刘改鱼年轻自信,丝毫不嗲,配器干净明了。
刘红权的专辑,就他一个人的声音,歌是嗓音发出的,伴奏是手中的乐器发出的。感人足够感人了,不过,“痛说革命家史”,一生一次可以,或者说偶尔说说可以,天天痛说,怎么受得了?正像电视中可以天天播笑话和小品,如果天天控诉“文革”或播“五一二”场面,生活未免太压抑了。刘红权在乡下给山民演唱的多是晋剧。这就对了。但是录制专辑,他没有选择晋剧,而是把最动人的歌进行了呈现。特色,同时也是局限。迎合观众,同时也是毛病。这,谁都无法避免。
由此说来,如果你问我:谁好?我回答说:谁都好。你问:谁最值得听?我说:谁都值得听。你问:谁有缺点?我说:谁都有缺点。但是,也正是他们,唱成了我们太行山永远不老的岁月,给我们展示出生命不同季节的美丽。刘改鱼给我们春的明媚,石占明给我们夏的奔放,秋的高远,刘红权给我们冬的沉思。这就是永不凋谢的“开花调”,这就是民歌,这就是土地……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星期六1:52:27
二〇〇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星期六13: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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