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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来生走四方吧

(2008-11-08 17:33:09)
标签:

家庭

二弟

盲人

走四方

来生

太行山

情感

今天出版的《中国摄影家》杂志发表我的文章——

母亲,来生走四方吧

刘红庆/文    王景春  刘万雷/摄影

 

母亲,来生走四方吧

 

母亲,来生走四方吧

 

 

    三十年前,十几岁的我动刀动枪地和母亲抗争过一次,阻止了她流浪四方的念头。我是应该为此庆幸呢,还是为此悔恨?许多年来,我一直不能知道。
    母亲十六岁嫁给长她二十岁的父亲,十七岁就生了我,以后又陆续生了我的三个弟弟,最需要女儿的母亲,老天爷没有让她生出女儿来。一个太行山乡下的盲女人,做了一群男孩子以后,她的生活就被局限住了,她失去了自己的追求,全力呵护的是孩子们的追求。
    在结婚以前,母亲就与游走在山里的盲艺人们熟识了。她喜欢听他们的演唱。甚至有的盲艺人打过母亲的主意,还有人正式来向外婆提过亲。外婆把一个盲女儿嫁给盲人放心不下,没答应。
    太行山里的盲人说唱艺术,形成已不计其年。1938年,就是母亲出生前十年,流浪的盲艺人被抗日政府组织起来成立了“盲人宣传队”。这支队伍到今年,就整整70年的历史了。
    母亲和许多太行山乡民一样,是听着盲艺人的歌成长的。《王贵与李香香》《小姑贤》《三女婿拜寿》,我在童年时代就听母亲唱过,我也拉着母亲去听盲艺人演唱。我能拉着母亲出门的时候,是“文革”中期,一阵锣鼓之后,队长王贵明慢腾腾地站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慢腾腾地说:“左权盲人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现在开始演出!”
    生云的三弦,二小模拟女声,还有一大群有名有姓的盲人,以一张随便的破旧木桌为中心,围坐在一起,演绎着历史传奇,表达着时下宣传话题。乡民们站着围着听,说笑着,同喜同悲着。我拉着母亲,总可以凑到盲人的座位上去。
    母亲成家之后,我们家便成了四乡里盲艺人进城的聚集点。尤其是我们有了自己独立的小院之后,也有了多余的房子,盲艺人们进城集中学习,就住在我们家。
    一次,有个盲艺人鼓惑母亲跟他走。记得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放学回来,这个盲人已经在我们家里了。他好像也在我家吃饭,兴高采烈地对母亲吹嘘说,他走在外面能挣到钱。他接着吹捧我母亲记性好,又会唱,说不定挣得还多!
    母亲不知道是真想走,还是应和着说说而已,反正她说:“要不就走吧?去唱,去挣钱!”
    我一向是不和盲人生气的,听了母亲那句话的瞬间,一股无名的被羞辱、被侵犯的感受从心底里冒了上来,我冲那个盲艺人:“滚蛋!少他妈来老子家!”然后夺了他的饭碗,把他驱赶出去。把他携带的乐器和盲杖扔给他,并且警告他:“再来,打你丫的!”
    许多年后我的描写肯定已经无法复原当年的场景。但我火是真的。我没有问过母亲的感受,母亲也从此再没有在我面前说起过她要和盲人一起走的话。
    二弟又是个盲人。家里供他在太原念了盲校,父亲希望他从事按摩业,可以有个固定的居所。但是二弟喜欢流浪,愿意跟着盲艺人边走边唱。父亲反对,二弟找了盲艺人来说情,父亲都没有同意。1995年,父亲去世了。二弟跟上盲艺人走了。
    我问母亲:“你想让二弟跟上盲人们走?”
    “不走怎么办?”母亲说,“你爸活着,可以挣钱养活他,你爸死了,我拿不来钱,谁养活他?”
    没有想到的是二弟很快就成长为盲人宣传队里最优秀的歌者。和老一代一起过来的人都说,盲人宣传队70年了,唱得最好的,就是我二弟红权了。
    二弟跟上盲艺人走了多年之后,我才陪音乐家田青上太行,再次与二弟相遇。此后,有了这支队伍走向北京,走上电视,走上银幕等一系列事件。二弟也成了山里的名人。
    二弟在盲艺人的圈子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当年假如母亲也离开家走了,她会幸福吗?母亲是不是为四个儿子耗尽了一生,没有了个人的生活和梦想?她做了我的母亲,便丧失了自己成为一个民间艺术的传承人的可能?
    我没有想过。
    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才40来岁。又有盲人来向母亲提亲。这时候我已经在外面工作,很少回家了。我也是很久之后才听母亲说有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母亲拒绝了向她求婚的人。她说:“咱家都是咱的孩子,去别人家都是人家的孩子。去别人家过的好也就罢了,过得不好再想回来,那就难了。”
    如果母亲改嫁我就不喜欢母亲了吗?
    我没有想过。
    父亲去世后,母亲为三弟带大了女儿。为二弟洗衣裳,招呼二弟的饮食,操心四弟的婚姻。她是把她的一切给了她所生育的孩子。
    2008年,母亲以六十岁的年龄去世了,邻里都夸我们兄弟照顾母亲很好了,丧失也很隆重。但是我的心里是有愧的。母爱如天,尽孝无边。假如母亲再陪我们十年、二十年,我们是多么的有福啊!
    2004年,我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长篇纪实文学《向天而歌》。我,二弟和母亲及盲艺人的故事由此为更多的人所知道。亚妮将我们家的事情编成了电影《桃花红  杏花白》,母亲便是电影主角的原型。她的爱情故事和她保存了多年的一枚红玛瑙,都展现在银幕上,而电影拍摄完成的时候,她却没了。二弟和他的盲艺人们在母亲的坟头再次演唱起了电影《桃花红 杏花白》的片尾曲《今生缘 来生缘》——

 

    桃花也不再红来,杏花也不再白,桃凋杏败好伤怀呀,啊格呀呀呆。
    天堂这路也远来,走着你莫着急,清明我来化纸钱呀,啊格呀呀呆。
    今生这缘也浅来,没等到天开眼,来生再续今生缘呀,啊格呀呀呆。
    桃花它还会红来,杏花它还会白,期待来生春回归呀,啊格呀呀呆。

 

    母亲能听到吗?她来生能睁开眼吗?她来生可以不再为儿子所累,自由地走四方吗?
    我不能知道,但我祈愿。
   
21:40 2008-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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