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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八十年代(日记)四十七

(2022-04-06 08:25:07)
1987年
6月15日

 

永恒的女性引导人前行。——但丁

 

纯洁的友情,几乎和爱情不能区分。像兄妹,没有肉欲的成分,心心相印。——电视剧《斯特林堡的一生》

 

    年的生活,我想来个总结,画个句号,然后从头开始,像乒乓球运动员说的:“一切从零开始。”

    我的生活过得既舒适又沉闷,既单调又很累。我的想象力从来没有舒展过,我的灵性蜷缩着,我的内在的潜力究竟能发挥到何种程度,我还从来没有探究过。我的哲学基础整个儿是陈旧的。我写出一点东西,也不过是人云亦云。

   我想改变这一切,像亚瑟变为牛虻什么的。这大概很困难。

   夜里,我躺在床上,我向妻子说出了我的打算:我想过一种单身生活。也许是为了逃避责任。但她认为我只不过是在开玩笑。她的身体是柔软的,她依偎着我,她离不开我。而我呢,心在反抗,手下却非常温顺……

   “不!”我的心喊着,但如同面对着无边的旷野,这声音显得单薄无力。

   我自幼受到的教育,是要我听话,忠厚,对家庭和社会负起责任,牺牲自己而成全他人。父母对我的期望不高,而我也就在这不高中养成了平庸的性格。

   记得小时候,七八岁时,我晚上吃过饭,就爱溜出家门,到街上去。孩子们围在一杆灯光昏昏的路灯下,听一个年岁稍大一些的大孩子——大狗给我们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鬼,坟地,古代的将军,外国。我十分入迷。

    放学后,我和一帮野孩子跑到一个大仓库里,里边有堆得高高的麦草。我们就从麦草垛上一个一个往下跳,看谁最勇敢。

    再不然,冬天,趴在地上,用冻裂的手弹玻璃球玩:在地上挖些小坑,一坑是一个“窝”,将球弹进去,一窝成羊,二窝成狼,三窝成虎。或者,玩扇画片或扔瓷片的游戏。口袋里装满了捡来的碎碗片,蓝白色的,涂着红边的,那时,谁要拿珠宝来换,我也不换。衣服口袋自然经常被扎破——就得母亲一边唠叨着一边缝好。

   有一次,和西街的孩子打仗,双方扔石头土块。我脑袋上挨了一下,血流如注。一个好心的大妈用烧焦的棉花捂在我伤口上止住了血。我回到家,母亲见了大伤心,先是给我擦洗伤口,用白布条包好,然后罚我跪下,顶着尿盆。母亲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我跪在地上,心里好懊悔,下决心,以后再不去野了,要听话,再不能让母亲伤心……

   我这以后果然成了好孩子,一直活到现在,没有再和人打过一次架。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我刚出生一个来月时,父母抱着我,投奔大伯。大伯在旧军队里当文官,有一套住宅。那是一个大院落,四合院,我在这个大院落里长大。以后,这个大院落随着人事代谢而逐渐荒败。先是家族里的人,或故去,或遭厄运,院里搬进来了其他住户,单一的家族院落变成了大杂院。然后是随着运动,我们从北屋正房被撵到西房。60年时,平了院里的花园,种起了菜。再后来,一条公路要通过院子,结果靠东的半边房都被拆了。我们搬走了。当我最后一眼看这破败的大院时,说不上是该欢喜还是该伤心。我在这院里冬天堆过雪人,看腊梅开花,听喜鹊叽喳,夏日里逮过花间的黄蜂,草丛里的粉蝶。在春秋有风的日子里,还爬上铺着青瓦的房顶放过风筝。这些,都不复有了。我记得在这个院里我们全家照过的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相片。我们全家站在屋顶上(那里比较开阔),一个亲戚给我们合影,是冬天,我们穿着有补丁的棉衣裤,父亲的眼神是茫然的,母亲则显得忧郁。不久,我们就离开了这个院子。

 

   我是在贫贱中长大的。父母结婚时床上铺的只有一块黑牛毛毡。这块毡由于我小时尿床,沤得左一个窟窿右一个窟窿。后来,它被剪成了鞋垫,塞在我们兄没几个的棉鞋里。

   据说我小时候(二三岁时)非常娇气,如果父亲去上班,我就会嚎啕大哭,害得父亲不敢从门口走,只好跳窗户。

   我生下来三个月便得了百日咳,母亲成天成夜地把我抱在怀里,因为一放下,我就会咳个不停——我的含辛茹苦的母亲!

   父亲遭了厄运,离开了我,在我五岁上去过监狱生活。我八九岁上开始去父亲刑满就业的新生工厂去探亲。那是一种多么让人屈辱的生活。后来,60年父亲回到家,没有工作,浮肿,是肝病。他从来不笑,话也很少,两眼呆滞地望着被灶烟熏得乌黑的顶棚,那绝望的神色我至今记得。

   从小学升入中学,我被公认是成绩优秀的学生,政治上也非常要求进步,十四岁入了团,这对母亲是多大的安慰。

   我从未向生活额外地索要过什么,一旦生活给我点儿什么,我便觉得是莫大的恩赐,只有拼命报答。

   我从来都是自惭形秽,不敢理直气壮地争取什么,或反驳别人,包括我的爱情。我的恋爱和婚姻,也是上天的赐予。

   小L,我多么喜欢你,那台小巧玲珑的牛头刨床,那张牛头刨床旁边的长板凳,对于我就是圣地。我看得出你也是喜欢我的,你的笑声,甜甜的孩子气的笑声,常常笑出眼泪来。我多么高兴听。但我一直没有勇气向你公开表示我的爱。我自觉是个贱民,你的一个什么当军官的哥哥,就把我吓得魂不附体。那时我二十三岁。

   你走了。那天飘着小雪,雪落在我滚烫的面颊上,化成了水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泪。

    我那时已爱上文学,并开始写些稚拙的诗。那次我立誓,要写一本诗集献给你——但这只是空愿。

   后来我结婚了,听说你也结婚了,回到了陕西。听人说,你还在打听我的情况,我只有凄然一笑。

   我从来没有主动过,缺乏勇气和自信。我从来没有依照自己心的命令,完成过一件什么事。我的心,没有这个权威。

   我现在仍在为别人活着。我陪老人下棋,说话。我维护家庭,我早早地睡觉,我不敢惯着自己的孩子。我如果有点儿什么胡思乱想的念头,我便开始自我谴责。我活得好窝囊,但在别人看来,我很好,就应该这样。

   是应该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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