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六百万非祸，笑口常开是福（上）

                      文·图/元 尚

    收藏可以理财，可以怡情，玩物可以丧志，而有时候也可以把人从丧志的状态中拯救出来。

    弥勒点醒受伤人

    朋友知道我写收藏故事，跟我介绍说有一哥们儿专收藏弥勒佛，林林总总、大大小小，藏了有三间屋子那么多，最大的在院子里摆着，有两米多高，最小的挂在脖子上，只有花生米那么大。我问朋友光说收藏，有故事吗？朋友说太有故事了，“你听了，都能写成小说。”小说我不会写，但认识是一定要认识的。

    我们约在一处茶楼，那人是看上去四十几岁，手里不停地把玩着一件和田籽料弥勒。见面，我们互通姓名，他一张口吓了我一跳，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凑巧的事儿，他叫“钱庄”。这两天正追一电视剧，叫《终极记忆》，里面有一个叫钱庄的，他被人陷害出逃，这几天我正为他的命运担心呢，怎么又碰上一个“钱庄”？他跟我说，他这个名字特别有意思，当年出生后，因他爸姓钱，姓好听，可是名字不好起，就请了一位先生。这位先生拿着字典，一个劲儿地翻，翻到“zhuang”字，说这个字好，有两个写法，“钱庄”就是银行，家里有银行多好？“钱装”就是总把钱装着，这也好。还是他妈定了调，说就叫钱装吧。

    我说那怎么就不能解释成没钱装着有钱？朋友在身后捅了我一下，意思是怎么能这么说。我这个人，就是爱说实话，常常搂不住，总是一不留神露出来，弄得人家挺不高兴的。不过钱装倒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他一拍我肩膀子，说：“你怎么知道？哥们儿都这么说我。”

    我用手一指他手中的那件白玉弥勒佛，说，他告诉我的。

    说起收藏弥勒佛这个专题，钱装那话匣子就跟调不准的似的，东一句西一句。再问，他就给你来一句“浮云。”什么意思？

    原来钱装不收藏。这话说起来不远，前年钱装做生意，本来计划好了，做成可以赚600万，可是谁成想，做完了倒赔了600万。回到家里，钱装怎么也想不通这钱是怎么赔的，一晚上，头发白了三千丈，又一个白天，头发全没了，一点毛都没剩。这他才明白，他原来只是装了一回有钱的老板。我说哥们儿，你也够能编的，你这头发不是黑的么，怎么会是白发，而且还没有了？

    钱装一抬手，原来那黑黑的是头套。

    同学聚会，钱装的一发小，跟他说，别那么想不开，我带你上旧货市场逛逛，弄个开心的玩意儿玩玩，“有什么想不开的，赔着赔着菩萨送着。”正好有一打扮的跟新疆人似的小哥们儿，站在路边，拿着一尊白玉弥勒佛冲他们摆弄。钱装知道这是大肚弥勒佛，只是以前忙于生意，没顾上这玩意儿，这回好了，生意不做了，来一个吧。八千，多好的价。“和田玉”。钱装那时候也不管是什么玉，也没什么真和田假和田的概念，反正看着开心就是好东西。

    其实但凡喜欢收藏的人，都和起始路径有关，你懂历史，那么你就会考虑藏品的历史价值，你懂美术，就会关注藏品的艺术构思、风格与品位，你要是玩家子想赚钱呢，你就会注重藏品的保值升值。钱装呢，这些都不知道，他就图一个开心。这个开心，奠定了其收藏的基调。可以不关心年份，不关心保值增值，更可以不关注藏品的历史价值，但他一定要注重是不是能让他真正乐起来。能不能抚平他心灵上的创伤。

    傻笑才是真智慧

    我们常见的这些弥勒佛作品，几乎都是五代时期，浙江奉化僧人契此的化身，俗称叫“布袋和尚”。

关于他有这样一个故事——

    五代时候的后梁，有一个冬天，那叫一个冷，奉化长汀有个叫张重天的人，夜里面冒着严寒打夜鱼，天刚朦朦亮，他带着打来的鱼，顶着寒风，冒着寒意，咬牙把困劲儿赶走了，一抬眼皮，刚好就见着顺着大桥岳林寺那头水面上忽悠悠漂来一冰块，冰块很薄，上面坐着一个小孩。大人这天都冻得哆哩哆嗦，就见那小孩身上仅仅围着一个蓝肚兜，屁股下面坐着一件青布袋，脑袋溜圆、肚皮溜圆，光光亮亮。天这么冷，可他脸上依然挂着笑，笑的还那么灿烂，那么阳光。张重天见了就喜欢，多好的孩子！他没有儿子，这不是老天爷送上门来的吗？想到这里，张重天就把这孩子一把抱在怀里，一路回了家，收其做义子，并且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契此”，号长汀子。“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这故事见于《宋高僧传》。

    有副对联说的好：大肚能容，了却人间多少事；满腔欢喜，笑开天下古今愁。

    钱装自己说，以前人见着都说，他那一脸愁苦相，就是一车皮苦瓜。他赔钱之前，有位发小就跟他念叨过，说：“你能不能开心点，就你这相，早晚赔死。”他不信，结果咋样？

    弥勒能笑开天下古今愁，他，钱装这点愁算什么？

    钱装看上一件有两米高的弥勒石像，觉得摆在院子里，每天进门出门，见着就一个“乐”字，搬家里来，心里舒坦多了。有一回，在地摊上碰上一件很普通的木刻弥勒佛，在他前边有一个人，拿过来看了看，放回去，跟摊主说：“这东西，新的吧。”摊主没理那人，钱装过去拿过来，问了价，买下来。这个过程很简单，就像在市场上买菜。可前边那人回过身跟钱装说，这弥勒佛是假的。钱装就问哪里假？那人告诉说不是老的。钱装本来不想和这人斗嘴，可今儿个不知为什么，他想抬抬杠。于是问那人，从五代到现在还不算老，弥勒化身亿万，无处不在，那是不是只有太上老君才算老？那人说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东西，不老。”钱装明白，他说：“这跟我无关，你看它笑的多开心，能让咱笑一路就是好东西。”最后钱装和那人说，你一定觉得我这样淘换东西，特傻，是不是？“不过，我告诉你，人的烦恼都是从聪明开始的。”他举例子说，比如收藏吧，你越是想方设法，费尽心机，增值保值，结果多数都打眼，都烦恼，都埋怨，都埋怨过来了，就是不埋怨太过聪明。“其实，人，傻一点，再傻一点，这些烦恼就都没了。”只有笑，傻笑，才是一种真智慧。

    钱装认为，笑之所以是一种智慧，不在于笑的好看不好，笑的是不是时候，笑的有没有内容，更不是笑的是不是地方。智慧应该是无处不在的，笑只要是从心里面发出的，就算傻笑，也是智慧化身。

    刊于《北京纪事》2012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