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榜与《宛署杂记》
标签:
宛署杂记知县史志顺天府尹志书宛平县杂谈 |
分类: 书文书话 |
《宛署杂记》二十卷,作者明人沈榜,湖南省长沙市人,万历十八年(公元1590年)任顺天府宛平县知县期间编著了这本书。它记载了明代社会政治、经济、历史地理、风俗民情、人物遗文等资料。从沈榜的序言中可以知道至少到了明代,北京史志书还是很匮乏的。在为政的三年中,沈榜感慨作为首善之区的宛平县历来无志,他说自己在地方上干县官的时候,还能够看到一些文字资料,而到了京城的宛平则看不到像样的志书。因为没有志书,查阅起资料来,就感到无从下手,“茫然无可备咨询。”于是他就凡遇上事情,一一记录下来,从宣谕、政令到断片残简,民间掌故,都在他的收集范围之内,最后完成了此书。它即是宛平的县志,又是北京最早的史志书之一。因是杂记题材,所以读起来,往往会让人感到很轻松很亲切。
明朝的时候,宛平中秋节的风俗,书里面仅仅几十个字,读来还是颇有味道的。“8月馈月饼。士庶家俱以是月造面饼相遗,大小不等,呼为月饼。市肆至以为馅,巧名异状,有一饼值数百钱者。”一个“巧名异状”,就把作为商机的中秋节和百姓风俗的中秋节区别了开来。从这里可以看出,古人过中秋节,大约有两种情况,一般人可能是在8月里互相赠送月饼,或是吃月饼,总之是不必一定要在那一日的。另一种情况是商家的中秋节,因为要赚钱所以我猜想在市场上,可能就要有一个具体的日子,至于是哪一日,杂记中没有说,依照现在的习惯,大概也是在8月15日左右吧。那么当然了,古人的风俗除了文字的记录,我们是看不到了,按照今天的做法,我想古人和我们也差不了太多的吧。中秋节赠送月饼,今天也是在15日前后,大多数是在这个日子之前,而商家最红火的日子则主要集中在15日及前一两天。看来风俗对于不同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对于一般百姓来说,不过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聊搏一乐而已。商家的乐子,就和这完全不同了,借着风俗造就现金流入的高潮时段,月饼看来明朝的时候,就有天价的了。
《宛署杂记》的作者沈榜,并不是我们北京土生土长的人,他是湖广临湘人,从举人这个任职资格开始,由基层的好几个县,内乡、东明、上三元干过知县,后来在万历18年(1590年)的时候,被提拔到宛平县还是当知县。知县这个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明清时候官员的品秩为正从9品,18级,沈榜的这个正7品知县,特别是宛平县的这个知县,相对于地方上的知县来说,自然不能算是个小官。知县这个名称始创于宋代,那时候知县还不是县令,到了明清才定下来,知县为一县之长,从此知县才成了县令的专名。顺天府尹在为《宛署杂记》写的序言中说沈榜在宛平县当了三年的知县。这三年沈榜不仅写出了像《宛署杂记》这样的京师志书,而且他对于宛平县的经济建设也是“良工心苦,允称劳臣。”沈榜刚上任的时候,宛平县财政仅存50余金,可是宛平县一年的消耗却需要6千“有奇”,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这样的财政困境,对于一介书生来说,第一个反应是没法干,他想到过辞职,如果沈榜真的辞了职,那么也许就不会有我们眼前的这部记录了大量明代北京生活内容的杂记了。想到了辞职,可是他却没有辞职,一干就是三年,经过他的努力,宛平县的财政支出不仅能够满足一年之需,而且还积累了“千金以上”。
不幸的是,这部书的遭遇和我国许多古籍遭遇一样,至今流落他乡。《宛署杂记》这本书出版以后,就得到了当时以及后来文人的重视,以沈榜稍稍晚一些的沈应文等人在编辑《顺天府志》的时候,就在其“艺文志”里面抄录了该书顺天府尹谢杰的序文。明代崇祯时候刘侗写的《帝京景物略》中还提到了这部书。明末孙承泽的《春明梦余录》及《日下旧闻》中都转引了沈榜的文字。“可是这本书在我国已找不到了。日本尊经阁文库还藏有这本书。”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年出版的《宛署杂记》是根据北京出版社1961年版重新排印的,1961年的本子则是根据中国科学院图书馆收藏的日本尊经阁文库的摄影胶片排印的。
杂记的特点不在于全面,而在于亲历亲记,这种记载,也不一定要准确得和正史一样,或者和档案一样,那样的话,读起来就没有了味道。只要它能够从一个侧面,传递出历史上北京生活的信息,那么它的价值也就足够了。有人说《宛署杂记》在记录上有所忌讳,这是正常的事情,就连正史也一样有忌讳。甚至档案也不是毫无忌讳的文字。“几百年来,做史志者多有‘上干宫禁,有齿马之惧;外涉部府,则有越俎之嫌’大多是见闻有据,又不得不遗。人们所见到的史志书籍,总有不得客观,不见完美之感。”这不能怪沈榜他们,要怪就只能怪历史上关于文字的游戏规则。
该书涉及了明代北京的分土、署廨、山水、古迹、坛庙陵园,特别是其中的土俗、方言、寺、庵、宫、观、庙、祠为我们后人留下了许多宝贵的东西。尤其方言,从中可以看出今天的许多北京土话的影子。“不明亮曰黑古董。语不佳曰胡啖。语琐碎曰饶道。话多曰急哩咶古。语不投曰劳叨。语无稽曰白眉赤眼。不理曰骚不答的。扯曰拉。弃去曰丢。寻取曰找。放开曰撒。错乱曰扑刺。物之垂下曰邋喇。人不修洁曰邋遢。事物不洁曰赃。物不新曰曹。延迟曰委故。富曰肥。着忙曰张罗。满曰流沿儿。”这里的方言,能够让人看到从古到今,生活中最有生命力的东西,《宛署杂记》的魅力也许就在于此吧。
首发于:《北京日报》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