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妞拿回一团灰色的毛线,还有两根很粗的大竹针,针头上写着她的名字班级。说是劳技课老师发的,让织围巾。
毛妞挺喜欢劳技课老师的,说她很和蔼,说话很幽默。前几天问过她会不会织毛线,她马上说会,于是老师让她组织女生织围巾,毛妞立马不吱声了。她不爱揽事儿,跟喜欢的老师都保持距离。最后老师定下来,男生做飞机模型,女生织围巾。老师买了各色毛线,没想到大家抢的都是黑色灰色蓝色等暗色的,那些漂亮的颜色居然被嫌弃了,让老师很不解。
毛妞说也有女生做飞机模型的。是男生帮忙的。男生说自己的模型坏了,重领了一套。我问毛妞为什么不做模型,她说以前做过,而且,“织围巾多有意思啊”。
他们的劳技课做过很多东西,什么木头盒子,无纺布做的文件袋,等等。挺好的。现在的孩子几乎不做家务,能干点活儿,也是个锻炼。何况孩子们正在青春期,经常是脑子快过表达。比如,他们班那个理科特好的男生,物理课上总问一些超出讲授的内容,估计有时候是老师觉得影响讲课时间,有时候呢,是那孩子表达不清。毛妞说他极聪明,就是常常站起来话说不清楚,支支吾吾半天,老师只好说,你先坐下,想好了再说。这孩子跟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的那种偏科无比的理科男一样,我能想象出来,脑子转的飞快,来不及表达,一脸青春痘,张嘴能看到两排大牙套。毛妞那嘴,说话有时很气人。我八卦地问起那男生长什么样,她淡定地说,我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毛妞的同桌也是个脑子快过嘴的。毛妞说,那个女孩经常会抢着说,啊,你们说的这个我也看过,《神雕小龙女》是吧。被毛妞几句婉转的话给挖苦了,她会大笑着用手指点点说,我没法跟你交通(交流沟通)!
想着他们每天那么多的作业,我想不出她哪儿有时间能织完这条围巾。没想到,毛妞说,同学们都是,起好头,自己织几行,然后交由家长完成。
想起来她小学五年级时也织过。那时她偷偷在抽屉里藏了团毛线和两根针,晚饭后我坐书桌前看书,她拿出针线开始织她说的大长条。她说都织了好几天了,等着周末我来接她时让我惊喜一下,没想到阿姨给拆了。她弄了半天,起好了头,织了几行,觉得越来越费劲,于是叫我帮忙。我拿过来看了看,线扯得太紧了,估计是她的手太小,而且不熟练,小手指勾着线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使劲,就跟我第一次织毛衣一样,掌握不好松紧,到后来,针都杵不进针眼里去了。
以前照顾过她奶奶的阿姨前一阵子又回来了。这个阿姨老是笑眯眯的,家里有个跟毛妞差不多大的孩子,所以跟毛妞很有话说,毛妞特喜欢她。阿姨闲下来的时候爱绣个鞋垫织个毛衣的,以前也这样,这次不知怎么,毛妞居然有了兴趣、
想想刚进门时她给我看她绣的鞋垫,皱巴巴的白鞋垫上,歪歪扭扭的名字,很卡通,别说,还真有点浑然天成的设计感。只是不能看背面,都是长长的黑线拉出的一条条大黑道子。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大学的时候,我也织过毛衣。好像不知怎么搞的,忽然之间,各个寝室兴起了织毛衣风。我对面上铺那位,最夸张的时候,连着两天没下过楼,饭都是我们帮打回来的,她一直坐在床帘里不停地织,两天就给她男朋友织出了一件参色的花样极其复杂的毛衣。
我也是从织长条开始练手,等有了男朋友,偷偷地买回两斤毛线,我记得是那种很贵的变色毛线,在不同的光线下会显出或灰或紫的颜色。我翻阅了好几本毛衣花样书,定下了款式,然后根据尺寸,以无比复杂的算式,根据想要的尺寸确定了起多少针,什么时候加减针等等。没想到,毛衣还没织完,我就和他分手了。那件毛衣最后倒也是完工了,送给了我妈,把她感动得不行。
同宿舍只有一个另类,从来不沾这些,问起来,她答说,妈妈说了,别学会这些,会了就受累。我听后完全懵了。在我的记忆中,妈妈从来教育的都是,学的本领越多越好,对人家好,就要多想着付出。
以前一直担心的是毛妞有点男孩儿化倾向,从小没喜欢过女孩子都喜欢的洋娃娃、粉红色,上学开始几乎没穿过裙子,习惯帅气的打扮,热衷打仗、赛车类的游戏,学钢琴时一看到隔壁透明的玻璃房子里跳舞的女孩子就撇嘴,我还被不止一个人教育过,要早点扭转毛妞的这种倾向,不然的话,长大了就麻烦了。
我知道,她也就是出于好奇,没准儿过不了几天就想不起来这些鞋垫长条的了,我也没法像同学的妈妈一样跟她说,会的越多越受累,可看她一针一针的,笨拙却认真的样子,实在是受不了。想了想,我说,毛妞,开学的时候老师不说让观察什么,回头要写日记吗,咱们种点蒜吧。把蒜头埋在头里,看它们一点点长大,多有意义。毛妞眼睛一亮,马上起身找花盆去了。
还有三周就要期末考试了,这次是全区统考。虽然毛妞很是兴致勃勃地想自己多织几行,可想着一大堆作业,铺天盖地的复习材料,只好把毛线和针交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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