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郁闷为什么这事儿要约在这么早、这么远的地方。麻烦的是，要早起却无法早睡，晕头胀脑地出门，强忍着额角的突突乱跳，为保险起见，我还是打车到地铁站，换乘确保能按时到达的交通工具。
    一早的地下铁，车厢里弥漫着疲倦、困顿和漠然。总有香气袭人的白领吃着早点，皮鞋锃亮的绅士看着报纸，更多的白领和绅士在打盹或是目光呆滞地神游太虚。
    摇晃中一只耳机滑了出来，让我听到了一阵突兀的嚷叫声。
    循声望去，一位坐在不远处的三十多岁的女子正扭身冲着玻璃窗里的自己说：“我去东直门！东直门多好啊，交通枢纽，去哪儿都特方便。离燕莎也很近啊。燕莎能买到好多漂亮的东西，看看我的衣服，就今天穿的这身儿，多好看啊……”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衣衫及长发，努嘴作出亲吻的表情，满眼妩媚。
    车行到站，她立刻回过身来安静地坐着，不时侧向身边人的报纸；车启动后一到隧道，她即冲着玻璃窗中映出的自己大声重复那几句。
    看她精心的装饰，看她尚可的容颜，我想起了水中的纳喀索斯。很担心她会变成水仙花，于是我愈加注意起她来。
    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居然用眼神半天找不到同道，似乎人人都心无旁骛，或者司空见惯。不知道是不是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宽容，什么样的古怪都能接纳；还是我与时代太过脱节，别人都见怪不怪，只有我少见多怪。
    想起数年前与做出版的朋友聊起郭敬明如何受学生们热爱，以至于有人在网上刚提及他的抄袭习惯，马上有大量粉丝扔来无数板砖，说，人家多才华横溢，连抄都抄得那么天衣无缝，你算什么东西，连抄都不会！
    这都什么世道！
    也许世道早已如此，我居然还起感慨甚至愤怒，实在太过落伍。如今的风尚，能接受就好，完全没有评价的空袭。
    我不知所措。
    忽然间，心里一动，其实我也是羡慕她的。世间人往往自卑的多，能如此自恋，估计其他人也在掩饰对这种能当众浑然忘我的向往吧。
    那女子似是注意到了我的注意，看我的目光有些发直。说不清是慌乱还是害怕，我赶忙把耳机塞好，晃起右脚，作无所谓状。
    东直门到了，女子施施然往车门走去，一路整理着衣装和仪容。下车，立定，转身，冲我嫣然一笑。不知所措中，“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清晰而理直气壮的歌声在我耳中轰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