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胡子是为了显得有男子气概吗?我怎么觉得碍眼之极,脏脏的,更像是在掩饰内在的虚弱?”陷在下班高峰的大堵车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表妹看着旁边那辆车里的男人说,“我前天相的就跟这人一样,看着就倒胃口”。
这一阵子,她跟疯了似的相亲,每周都要见若干个不同的男性。按说都是相当靠谱儿的亲戚朋友做的介绍,但无一例外,见面后我听到的汇报全部是完全不能接受。比如斯文的医生甲,饭前洗了两遍手,出来的时候双手上举,这种上手术台前最后1秒钟的标准姿势没法不让人大倒胃口;儒雅的商人乙,不停地听电话,嘴里冒出的永远是数字,一场电影走出去无数次;稳重的公务员丙,俩人在一间逼仄的咖啡馆消费了不到30元,居然要求服务员开抬头模糊的发票,不允就拉下脸来,叫来老板问最近有没有人来查税。
被逼无奈,我成了她今天的陪伴,陪她去市中心的某个餐厅,见一位据说是相当英俊的挨踢人士。
“你确定你是真的想重新开始吗?”看起来今天的堵车分外严重,考虑再三,我对表妹说。
表妹和她的前男友是出了名的模范情侣,相恋了好几年,等到开始商量买房结婚,却被不断的矛盾冲突闹得不可开交。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原则问题,都是独生子女,都希望考虑自己的父母多一些,加之身边的同学同事乱出主意,沟通不畅,谁也不肯让步,每次说要好好商量,可一见面就成了唇枪舌剑,言语一再不合,争执之下说出了分手。没想到的是,她居然马上开始相亲。
似乎不想回答我的问题,表妹扭过脸去,用手指在车窗上划下一个个痕迹,在那斑驳的指印中,窗外的景物支离破碎。
“如果是真的想好了,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但千万不要赌气,不要等到真正失去了再后悔,就像我和他一样。”初春的傍晚居然下起雪来,一阵北风吹过,在车窗前拂起一层雪尘。陪我走出痛苦的正是表妹,所以她对我的那段经历十分清楚。
他是我的同系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清晰地记得他的样子。他的眼眸很深,看着我的时候,似乎能看到我的心里去。我刚大二,他已经研究生毕业被招进了省电视台新闻部。只要有空儿,我就跟着他跑新闻,帮忙写写解说词,偶尔客串采访。看着他的报道一次次引起很大反响,为他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参与感到骄傲。不过他一直不希望我也做这一行,他说女孩子做电视新闻太累,他说他希望每次奔波后回家都能看到我的笑脸。大四我开始背着他找工作,没想到我独立做的作品没有一家省级新闻单位认可。无法割舍对新闻的热爱,痛苦思索了很久,终于让家人帮忙联系了地方电视台。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只知道我做了这样的抉择就意味着与他彻底分开。没有勇气面对他,发了一条告知短信后,我狼狈逃离。
那时的我还没怎么接触过社会,并不知道能拥有一份深情是多么珍贵、多么重要。我急着要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到地方电视台工作了一年,成熟不少。回头想想,觉得自己当初作的决定实在是太轻率,甚至没有和他好好谈过就放弃了他。鼓足勇气,我找机会去了一趟省台,却正好赶上他的订婚仪式。
“后来我去找过他。”看着表妹震惊的眼神,我缓缓说。那时她一再劝我去找他好好谈谈,甚至尖刻地骂过不要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她不知道我还是做了最后的努力,只是为时已晚。
“人生有时候需要的是怯懦,而不是勇气。有勇气离开没有什么了不起,关键是能不能放下自尊说我要。如果我当初肯对自己说我要,肯主动一点儿,而不是顾虑尊严与原则,那么我,远比现在快乐。”雪花打在挡风玻璃上,又被雨刷赶到了一旁,什么也留不住。
前面的车流动了起来,我起步慢慢跟上。
“我想起来了,那个著名的谁说过,这个世界上,适合你的人有两万之多。要不,我打个电话,取消今晚的相亲,明天约我的前男友聊聊?”表妹掏出电话,询问似的看着我。
(见报于2010年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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