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前海，凌晨并不安静，窗外的夯机和运输车的嘈杂一夜没有停歇。又是奇奇怪怪的梦，不到四点醒了。人回了深圳，心还在老家亲人那里。那本旧书网上出掉的签名本，买家确认收货，我有了今年最大的一笔钱。如果我像罗尔，我会出卖什么？

       算起来，今天是我来深圳的第十四个开年了。与初来深圳时相比，终于有自己名义上的房子，有了妻子，有了够花三五年的票子，车子没有买的必要，孩子尚未出息……日子并不艰难，仍需仰人鼻息。中年的坚辛，有什么好说的？人生不需要抱怨，深夜应谴责良知。

       钱并不是问题，但所有问题，无一例外涉及到钱。因为钱，有时你不得不做平时你并不想做的事，就像我，因为拮据，而终于出掉了数十万都不可能买到的那本签名本，但那本书，现在对我，就是旧纸，而且已经发霉。我不知道被自媒体热炒的罗尔是因为什么？

       昨天看了段视频，某哥说，他朋友在雪山上买了一栋房子看星空，因为那人是他们公司的前十名员工。我也做了几年的创始员工，不是前十，是前五。数十亿金钱账，最终与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不能说与我毫无关系。除了电脑和书，这十多年，我还是什么都买不起，或者不买，与十三年之前没有大的差别。人与人的差别，不在于他的圈子有多大，在于他内心的那片星空有多大。这样看来，巨富是我身边过客，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这一年，只认真读了一本书，任法融先生的《道德经释义》，如品甘醴。这一年，在老家，抽身只与七八个十多年未见面的高中同学聚餐，与一个二十多年某谋面的初中同学谈心。其余时间，我都陪着外婆、母亲、长兄、妻子，为家人的事奔走。

       回深圳前，母亲说，这是我自十九岁出远门后，在家呆得最久的一次。从三月到十一月，历经春夏秋冬，纵使有多么不舍，生活仍得继续，我有了自已的家，有母亲的家只能算老家。纵使千般不舍，我还得远离异乡，目前的我，还没有能力把亲人都带在身边。虽没必要举债，但故土对亲人那些象征性的恩惠，还是要尽力争取：让鲐背之年的外婆享受上新农合，让古稀之年的母亲住妥廉租房，让病残兄长十余年未变的工资恢复正常，还有让我在故土工作十三年仅得的七年社保，能顺利迁往深圳……这些是我一个平民，舍弃一年工作去努力做的事。事与愿违，快一年了，差不多都没有结果，说不上是不了了之，但离不了了之已经很近了。

       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如果那些办事人员，是我管理的员工，按公司的制度，我至少会扣除他们的绩效，甚至劝退他们也不一定。但他们是有法无天的那一类人，平民对他们无可奈何。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它就像一个公司，快要完蛋了。临危时的父亲说，百足之虫，僵而不死，你会看到的。

       萧乾老人在《八十自省》中说：然而我仍坚决相信这个世界总的趋势是会前进，不会倒退。它前进的路程是曲折的，有时或局部上还会倒退。但整个人类历史向我们表明，社会总是从不合理走向合理，从少数独裁走向多数的民主。凡迫使世界倒退的，终必一败涂地。”

       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出卖，只需时时谴责内心良知，未来便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