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作品2号书信 |
Dear Gareth,
在正式动笔修改剧本之前,我花了30天的时间在故事的发生地寻访和游历。这次选景,对于我而言,有切肤感受的,并不是境地的抉择。
有一个感受我一直没有和摄影和美术说透,我其实并不在乎境地的变化,我甚至有一种感觉,或许是不成熟的,这个电影是可以在一片单调的戈壁上完成的,我不怕单调。因为人的塑造,人的挣扎,人的困境和解脱,在这部电影中是第一位的。
在这次选景中,让我震撼的,是穿越的过程。
这种震撼不是来自车窗外一个奇丽的景色带来,说实话,在那样的地方,这样的景色太多了。而是堆积起来的一种平凡的感受,如同一百分钟的电影,我们不去强求一两场戏的震撼,但是却在平淡内敛的过程中,堆积起一种挥舞不动的分量和沉重,去震撼观众的心灵。
这次藏地的穿越,行程上万公里。其中的艰辛,颠簸,恰恰补足了我对于巡山旅途感受的欠缺。景致退而其次,重要的是单调的积累,身体的劳乏,氧气的稀缺,这些直接作用在我自己身体上的感受,加上漫长两个字,便和这片高原融合起来。逐渐在我的心灵中产生了感觉。
这就是巡山中的生命旅程感,进而升华出一种宗教的仪式感。
这部电影在本质上想深入藏民族的内心,去在研究藏民族的生存活动,他们的生存挣扎。藏民族生活在中国最边远贫困的地区,生活条件的艰苦,没有去过那个地区的人难以想象。但是由于他们的宗教信仰,他们的生活是平静和祥和的,如同他们的内心。
在生存条件那样艰苦的地区,生命和死亡都是他们日常生活中最经常接触的事实。而他们的信仰让他们能够平静对待每一次死亡,热切拥抱每一个生命。这样的生活态度,贯穿了他们的终生,影响到他们所有的行为方式。我无意去作一部人类学电影,但是我相信这样一部电影会为人类学作出应有的贡献。
而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是,电影中我希望展现的是一个民族的挣扎。
藏民族在他们自己内心中是一个流浪的民族,一个正在失去母语的民族。他们对于可可西里的热爱,用武装对于可可西里的保护,对于藏羚羊的保护,实际上反映了他们对于自己最后一片家园的热爱和守候。这是我在可可西里大地上游历之后,在和上千个藏族人认识交谈之后,找到的唯一答案。这也是我希望在电影展现出来的答案。
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是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我们只能紧握肮脏的手去接近,拥抱光明。他也知道:磕长头的人的脸和手是最肮脏的,但是,他们的心灵是最圣洁的。
他是一个智慧的人,所以他最终能够彻悟:没有人能够保护可可西里,是可可西里保护了我们。
关于尕玉,在旅程中是一个精神发现和探索的过程。
他终于明白,日泰的精神会通过他们民族的信仰而传承下去,而日泰的事业,则恰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要完成日泰的事业,去让可可西里成为一方净土。
尕玉在旅程中找到了自己的根。
我热爱这部电影,热爱这片土地上的人,我感谢你给我这次机会。
会是一部好电影,一定会是的。
祝你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