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天堂还有车吗？

    一转眼，家顺已经离开我们快一年了。

    每次经过武汉关时，总是忍不住向那座院子看上几眼，希望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尽管我知道，永远再也看不到他调皮的模样了。

    97年底，不满16岁的家顺从老家鄂州葛店参军，一年之后才从武警某支队调到我们总后系统的。因为老乡的缘故，我和妻子总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他经常眨着那双招牌的小眯眯眼，光着上半身在院子里跳动着，好象成天有使不完的力气。他的嘴非常甜，小男孩那种特有的腼腆，笑起来小眼睛都没了。妻子也很喜欢他，时常逗他将来找女朋友，可别挑花了眼，他害羞得象个小姑娘一样躲开了。可是直他去年7月离开我们的时候，还没有来得找女朋友！

    家顺很喜欢开车，他说一天不摸车，心里和手上就痒。从司训队回来后，领导关照他到一个基层分队跟了三、四个月的车。一次从郊区回城的路上，他央求着师傅过了一把车瘾，没想下长江大桥时，被跟在后面的一辆公交车挂花了，好在开的是一台吉普车，领导没有责怪他。但是，名声可就出来了，同事们开玩笑说，以后坐家顺的车可得悠着点。话是这样说，家顺人老实，年纪小，又很热心，大家没事都喜欢找他开心，出去办事时总爱喊上他。只要站在院子里一喊，他就会马上从房间里跑出来，钻进那台吉普车，然后问上那儿去呀！后来，家顺负责为领导开专车，也经常帮我跑跑车，有时别的司机给我出车时，他还象小孩一样发点脾气。

    我们搬新房子后，请了几个战友到家里聚餐，家顺自告奋勇当大佬，我与妻子乐得当下手。最后一盘菜上桌时，大家都说要犒劳家顺，让他喝酒。谁知他一把抢过酒瓶，说你们都吃半天了，这瓶红酒归我了！说完，一口下了肚。他哪里知道，那可是朋友送的一瓶宁夏枸酒，酒的后劲非常大。果不然，过了不到15分钟，家顺就跑到卫生间里吐了，差点坐在地上起不来了，最后还是几个人抬着他回营区的。那时候日子过得真快活呀！

    好时光太短暂了。2003年的元旦刚过，我陪首长到北京开会，接到单位打来的电话，说家顺住院了，而且非常严重。当时我就感到蒙了，他身体挺好的呀，大冬天都光着膀子打球的。回到武汉后才知道，前几天他一直发烧，医生以为是感冒，要他好好休息。可到年底单位工作非常忙，家顺一直都坚持在市内出车。最后一次出车回来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起不来，人们这才发觉问题严重了。赶紧又送到161医院，专家会诊怀疑是白血病，建议转协和医院。协和医院则诊断为一种非常罕见的血液病，身体失去了造血功能，但是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案，只好留院观察和治疗。

      我们都非常着急，可是谁也不敢告诉家顺。春节时，别人都回家过节了，只有他和父亲两个人留在病房里。我去看望他时，他正和几个年轻的女护士们有说有笑呢。当时我想，如果不是这种病，说不准这小子会有段姻缘呢！后来，我们问家顺知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他说：当救护车往协和医院送的路上，就知道了病得不轻，只是不想说出来，怕大伙着急。

    也许老天不忍这么早收留他吧，过了两个月，他血液指标居然恢复了正常，连医生都感到不可解释。我们都高兴极了，老天照着他呢，有的战友甚至动员他去归元寺烧烧香。家顺出院在老家休息不到半个月，就回单位要求上班，继续开他的车，他说在医院的3个月里憋坏了，怕时间长了不会开车。

    我们都希望家顺的病从此真的好了，他还能象以前一样充满着活力，每天象跳动着的音符，给大家带来快乐。可是2005年3月，春节刚过不久，家顺的病状又出现了，协和医院束手无策，只好准备转院到北京301总医院。正好我的女儿生院住进了协和医院儿科，还没有来得及到他的病房看望，我就到神农架出差了。等我回到武汉接女儿出院时，家顺已经转到了北京。

    我们每天都希望301总医院会有奇迹出现，那可是全国一流的医院呀。给家顺打电话时，他总是说一切都好，就是很想到长城和天安门看看，但是医院不让他出去。后来，他父亲告诉我，说家顺在北京经常提到，我以前答应让他到北京出一次送文件的公差，顺便可以玩一下的！只到现在，我都觉得很遗憾，当时应该请总后的战友们安排一下。

    最不愿听到的消息终于传来了，301总医院没有能够治好家顺的病，他只能带着遗憾回到了协和医院继续治疗。一天晚上，我正在武昌加班写材料，接到战友电话说，家顺不行了，你快过来吧。我赶到他病房时已经10多钟了，他父亲看上去非常疲惫，握着我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病床上的家顺已经进行昏迷状态了，也不知他父亲低头说了一句，家顺的眼睛睁开了，居然对着我笑了笑，说你来了，好想你和嫂子，还有方璟怡呀！然后，他口里就一直含浑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他父亲说，这几天他成天就这样说着胡话……看着病床上枯瘦、腊黄的家顺，我的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过去那个生龙活虎的家顺呢？

    第二天早上，接到电话，家顺走了……他才23岁呀！

    前几天，女儿对我说，好长时间没有看到那个叔叔了。我问她，哪个叔叔呀？她说，就是那个开着黑色小汽车，总喜欢背着我的那个小施叔叔呀，你怎么忘记了呢！是啊，我怎么能够忘记你呢？

    家顺，在那边还好吗？你在天堂还有车吗？

                   (2006年清明  纪念亲爱的战友、兄弟--施家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