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天安门挂画像的画家

——关于“抽象艺术”概念的寓言

崔自默

一个画家告诉我，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让我帮他解一解。

我虽然有时也翻阅解梦一类的书，但认为那属于传统文化中的异类，不便当真。如果有时完全吻合，或者出现惊人相似的一幕，我以为那也符合数理统计，只是出现的概率很小罢了。

所有梦景和幻想，既反映一种平常的潜意识，又都是现实事物与景象的随意组合。《世说新语》里认为，人是不会做一个坐着牛车钻老鼠洞这样的梦的，错！——因为“牛车”和“老鼠洞”都是现实可见的东西，那么在梦里出现“坐牛车钻老鼠洞”，就完全可能。人有时在眼前遇到一个场景，觉得自己似曾经历过，于是感到很诧异；实际上，是缘于自己的眼睛在阅读图书或观看电影时，把画面和镜头储存到了脑际，当看到现实中类似的景象时，那沉睡的影子被唤醒起来，与实际接轨，对号入座而已。对于抽象艺术，不管它如何的抽象，那里面要表达的东西，也一定源于现实，一定可以理解，起码作者自己应该明白；假如连作者自己也莫名其妙，那么，就是痴人说梦。以己之昏昏而望人之昭昭，不大可能。

那个画家告诉我，他画了一张自己的画像，装在框子里，扛了一根长竹竿，向天安门走去。就要到了金水桥，他被警察拦住。

警察问：“干什么去？”

画家答：“去挂画。”

警察问：“挂什么画？”

画家答：“你看，我想把自己的画像挂上去。”

警察立即把他挟持住，随即又过来两个便衣，把他请到广场东面的墙根底下。

警察们商量：“这小子肯定有病”；“也许没病，就是个艺术家，一时脑子犯邪了”；“装疯卖傻”；“把他请走就行了”……

警察说：“你赶紧走，别惹事！”

画家说：“那我这像不是白画了？”

警察说：“挂你们自己家门上去。”

画家说：“那能有几个人看啊？”

警察说：“少废话，赶紧走！”

画家：“我……”

警察：“再不走给你拘起来！”

这时，画家的梦醒了。

我听完，告诉这个画家：“你这个创意还真不错。”

他说：“这不是创意，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说：“你当时在场时嚷嚷没有？就没有记者发现？”

他说：“好像没有。那怎么了？”

我说：“一堆人围观过来，记者一报道，你的行为艺术，又是在天安门，虽然实际上没有什么，却引起轰动，引发讨论，你就出大名了，比你参加100次美展还厉害。”

他说：“你是说要不我真就来它一家伙？”

我说：“我可没告诉你这么干！”

他说：“那该怎么办？”

我说：“我是说梦有时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他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说：“一个简单的文本，可以读出非凡的意义。价值需要解释，意义是被赋予上去的。”

他说：“你可别剽窃我的创意！”

我说：“这也叫创意？我一天可以想出100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