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路，落叶无径。走过我，走过你。我想问，你的踪影。山无言，水无语。

    这是我大学时经常听到的一首歌，有点怀旧的意思。当我真的走在布满落叶的山间，踩着沙沙的声响，柔软的感觉从冬天的阳光里照进来，有点欣喜，有点温暖。  

    二十年前的中国诗歌氛围浓厚，大量的出版物上都有关于落叶的诗，好像有位外国诗人的诗集的名字就叫《落叶集》。中国的诗人更喜欢扫叶，收拾庭院，南京的清凉山上就有一个扫叶楼，是一位隐士的栖身之所。记得当年有一句诗批评诗人泛滥，是这样说的：每一片落叶下都有九位诗人在等待。那时的诗人，还是很潮的哦。

    二十年前，我是诗人，却没等到落叶。二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终于见到这么多的落叶。这是因缘。二十年前，我可能会写一首瘪脚的诗；二十年后，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2011年3月6日，余携妻女驱车至安徽萧县之皇藏峪。皇藏峪离徐30多公里，为国家级森林公园，4A级景点。无奈地处徽北，道路颠跛之甚，非亲历不可体会。余花去一个多小时在路上，象淮海战役中驾着装甲车逃跑的国军，在尘土和焦躁中来到皇藏峪所在地焦村。路两边卖蘑菇鸡的饭店接踵而立。余下车来到有注册专利商标的马立平饭店，点得一只三斤多重的大公鸡，嘱店家先炖上，待余等玩完下山时享用。

    图上这几个字舒朗平整，接上了我中华书法的地气。很久没有在景点看到现代人写的字这样沉稳，绝不浮躁，也不张扬。

    山门前的塑像肯定是刘邦跨马的英姿了。天下已不姓刘，但皇藏峪还属于高祖刘邦。这里有一段刘邦落难时的故事，且听我慢慢道来。

   《汉书地理志》记载 “汉高祖微时常隐芒砀山间，此山有皇藏峪，汉高祖避难处。”峪是山谷的意思。就是说这里曾经是刘邦未发迹时避难的地方。避什么难？书上没说，据常识肯定是兵隳、战乱之类。后人说是项羽追捕，情急中躲于此处。大抵也不差。

    马扒泉，后面的亭子里是拔剑泉。说的是当年刘邦逃到这里，人困马乏，饥渴难耐。遂拔剑朝一块巨石刺去，泉水便从石缝中喷涌而出。他的坐骑也奋蹄扒地，终于也流出了汩汩泉水，叮咚作响。现马扒泉下的山泉依旧清冽，流过一座小石桥，滋润大地，然后便不见踪迹。余妻朝拔剑泉井里扔下一块石头，未闻任何水溅的声响。大概是冬天和久旱的缘故吧。

    瑞云寺全景。天上的美景有一半被僧侣占着，皇藏峪也不例外。瑞云寺依山而建，背负山崖，面临深谷，寺周围群山环抱。据《江南通志》记载，寺院始建于晋；重建于唐；原名黄桑寺，后随山改名为皇藏寺。传说当年刘邦藏身此山，吕后寻夫，远望山中一洞口白云缭绕，前往很快找到了刘邦。《史记·高祖中纪》载：“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气云，故从往常得季”。”根据这一传说，宋端拱年间改寺名为瑞云寺。有碑记曰：“众山环合，卫基如城，间有古寺，名曰瑞云。”

    瑞云寺山门前的一株青檀树。有一千多岁吧。据说现在市场很多紫檀木家具，都是用这里的青檀冒充。大概青檀树瘤较多，材质不理想，故不能做家具，但这也成全了它的长寿。真是应验了老子的祸福相倚论。这棵树已经空心了，主干上长了个“瘤子”，成不规则圆形，直径有40厘米左右，其色金黄，正看似龟，侧视象兔，人们命名为“金龟听经”，又名“龟兔同体”。

    身后背景是瑞云寺。因为是冬天，树叶落尽。

     瑞云寺后院里的携子抱孙银杏树，一千多岁。三棵银杏树并排连在一起，中间粗大的一棵是爷爷；右边笔直细长的是父亲，左边弯曲低垂的是孙子。孙子之所以这么不成器，是因为过于贪恋右前方美女化身的桂花和腊梅。

    厢房前金桂、银桂清香袭人。清人蒋佩曾宿此赋诗：“青鞋且趁夕阳晴，流水孤村画里行。远蟑钟鸣香阁近，深林犬吠老僧迎。灯摇佛座三更梦，风卷松涛一院声。”

    连接前后院的石阶，依山就势。

    瑞云寺外景，青檀无拘无束地生长。

    密密匝匝、遍山漫谷的青檀树，植根于叠嶂山崖之中，盘根错节，千姿百态，造化神秀。有的直生矗立，有的横生倒挂。风霜雪雨之中，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塑成了一件件令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品。树根似虬龙翻旋盘卧，树干如蟠蛟屈孥伸展，树冠若孔雀开屏成荫。郁郁葱葱，气势俊逸超拔；婆婆娑娑，风姿奇特劲秀。

    青檀。两千岁吧。刘邦也应该见过它。

    皇藏洞边的一棵树根。

    公元前205年，兵败彭城、被项羽追杀的刘邦跑进皇藏峪，情急无耐之中躲进悬崖上一个小小的石洞里藏身。追兵到前，一块巨石从天而降，落到石洞的前面，形成一道屏障；紧接着又有殷勤的蜘蛛用自己的丝网密密地将洞口封住，造就一种假象。刘邦借此躲过了劫难。那块巨石就是飞来石。正在帮我呢。

    皇藏洞里刘邦还在躲着，我陪着他。皇帝蒙难，我这就叫护驾。会提拔的。

    美啊！充满谎言的无数群山。我非常爱山，大概因为我是仁者吧。

     仙人床。一块大石头而已，也许只有小龙女能睡在上面了。
    这冬天的日子里，关于姹紫嫣红的猜想只是瞬间即逝。萧瑟之中，除却了浓郁的服饰、褪去了华美的妆束，自是一种灼灼柔姿与铮铮铁骨融为一体的生命本色。  

    沧海桑田，任世界在枝头喧嚣。它们依然是那么的宁静着，沉思着。

    突然感觉腹空，已过晌午。女儿叫唤着饿了，想起马立平饭店里的蘑菇鸡，炖了有两个多小时了吧。该下山了。人间的美景，只是用来观赏，世俗的生活，才是永恒的炊烟。于是深深呼吸了一口山里新鲜的空气，拉着妻女，走向小别的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