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30日星期三

昨天以来，只要我有空，我就在听京剧四郎探母的选段—做宫。

忘记是哪一年，在电视晚会上听四郎探母的这一段，京剧唱得如行云流水，我感慨地险些掉泪。谁遇到杨四郎这样的难题？一边是祖国、民族大义，是忠；是母亲，是孝；是兄弟姐妹、发妻、孩子，是亲、情；而这边是异族、是仇敌，但也有夫妻，也有恩情，看起来是祖国、民族、发妻、兄弟姐妹要更近一些，天平完全倒向祖国一方。杨四郎为什么没有在辽国当间谍，为什么没有做杨家将抗辽的内应？为什么杨四郎没有利用机会杀掉萧太后？

而且，杨四郎探母后为什么要回来（或者是回去）？杨四郎该不该回来（回去）？哪一边才是杨四郎的家？

我觉得这是人的本性问题，是信任，是诺言。杨四郎起初对公主说出自己的身世前，让公主盟誓，然后杨四郎说了自己的身世；杨四郎提出要探母，需要公主盗令箭，公主也让杨四郎盟誓。这里面有任何一点不信任，首先死掉的是杨四郎，就是这种相互信任。杨四郎回到宋营，见到母亲，他完全可以留下，然而杨四郎还是回来了，为了公主的信任、为了自己的诺言，在这些面前，亲情、忠、孝都在其此。

每一个人都可以想一下，如果自己是杨四郎会怎么选择？

杨四郎事实上是在叛国投敌，是可恶的，是可耻的，然而杨四郎没有背信弃义，这就是老百姓为什么在舞台上演了几百年、看了几百年？为什么没有人觉得杨四郎可恶，一点没有。老百姓通过舞台给杨四郎树碑立传。

杨四郎是一个特殊叛徒，具有全球意义的叛徒，是一个值得称道的叛徒，也是一个真正的大汉族的大儒家伦理道德的大男人。

情感、忠孝、道义、信任、诺言哪一个更重？

四郎探母这部戏曲具有全球化价值，杨四郎的选择是人性的选择。

 附：

   《四郎探母》讲的是宋代杨家将故事。金沙滩一战，四郎杨延辉被擒后，改名木易，被辽主萧太后招为驸马，与铁镜公主成婚。十五年后，杨六郎挂帅北征，杨母佘太君押运粮草随来，杨四郎思母，有意过关探母，无奈重关相阻，悲叹不已，为公主看破，无奈说出实情，公主设计盗出令箭，四郎回宋营探母。母子相见，悲喜交加。天亮后，杨四郎恐怕连累公主，与全家挥泪而别，此事被萧太后得知，下令斩首，铁镜公主代为求免。

《四郎探母·坐宫》

（铁镜公主）[西皮流水]
听他言吓得我浑身是汗，
十五载到今日才吐真言。
原来是杨家将把名姓改换，
他思家乡想骨肉不得团圆。
我这里走向前再把礼见，
尊一声驸马爷细听咱言。
早晚间休怪我言语怠慢，
不知者不怪罪你的海量放宽。
（杨延辉）[西皮快板]
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浅，
贤公主又何必礼太谦。
杨延辉有一日愁眉得展，
誓不忘贤公主恩重如山。

（铁镜公主）
讲什么夫妻情恩德不浅，
咱与你隔南北千里姻缘。
因何故终日里愁眉不展，
有什么心腹事你只管明言。

（杨延辉）
非是我这几日愁眉不展，
有一桩心腹事不敢明言。
萧天佐摆天门两国交战，
老娘亲押粮草来到北番。
我有心回宋营见母一面，
怎奈我身在番远隔天边。

（铁镜公主）
你那里休得要巧言来辩，
你要拜高堂母我不阻拦。

（杨延辉）
公主虽然不阻拦，
无有令箭怎过关。

（铁镜公主）
有心赠你金鈚箭，
怕你一去就不回还。

（杨延辉）
公主赐我金鈚箭，
见母一面即刻还。

（铁镜公主）
宋营离此路途远，
这一夜之间你怎能还。

（杨延辉）
宋营虽然路途远，
快马加鞭一夜还。

（铁镜公主）
适才叫我盟誓愿，
你对苍天与我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