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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漕运古镇》27

(2012-12-08 21: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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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分类: 长篇小说

 

第二十七章

 

一团包裹在刺猬身上的乱麻,居然让冯含真从根根扎手的刺儿从理出了头绪,感谢上苍帮助了他,感谢让他遇见了正直能干的姜仵作。

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已经很清楚了,胡道白让姜仵作勘验的那具尸首,很可能不是马幽兰的;不是马幽兰的,最有可能是赵天水的;如果是赵天水的,马幽兰的尸首在哪儿呢?临离开刑部的时候,刘统勋让他把徐可良和隋中宽两个案子一起查,这是最让他兴奋的举措。如此一来,不但惩治了恶吏徐可良,还将会为隋中宽二十几年的冤案昭雪。万万没想到,他刚刚来到了张家湾,那两个案子还没沾到边,便又同是出了两个要命的案子:一个是“陶元淳杀妻案”,一个是“赵天水失踪案”。尽管赵天水失踪通州衙门和张家湾巡检都没有立案,但这确实是一个扑朔迷离的案子。特别是牵扯到了胡道白和吴多宝,恐怕这直接与徐可良的案子有关。那么,徐可良跟赵天水又是什么关系呢?莫非赵天水知道徐可良的内幕?

情况越是接近明晰,冯含真越是沉得住气。他清楚地知道,躲在潞河驿里看案卷,周围盯着许许多多的眼睛,这些都是知州孙文羲派出的爪牙。孙文羲何许人也,暂且不理睬他,到时候必有分晓。他不能分散精力,更不能打草惊蛇。他索性装作是一个很懒散的人,经常一个人到通州的街头去逛逛,到漕运码头上去转转。今天,他又雇了一头毛驴,悠哉游哉地来到了张家湾。

张家湾的大街小巷他都熟悉,很容易甩掉了跟在他后面的尾巴。七转八拐,进了仙客来客栈。他是到仙客来客栈找范小童的。从京城出来,他一个随从都没有带。现在看来不能再孤身行动了,他需要个帮手,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必要的时候出手。他自然想到了范小童,她是最可靠的。但是范小童毕竟是女流,跟在他身边实在不方便。于是,他又想到了“小五义”。他想把“小五义”请出来为朝廷效力,可是这事他自己不便前行,只有托付范小童去办。

冯含真刚一进仙客来客栈,便看见金剪刀迎面跑出来。住那小天井就是好,进进出出的人都能一目了然。

冯含真问:“小童没在吗?“

金剪刀低声说:“冯老爷,请借一步说话。”

冯含真有点儿嗔怪地说:“我说苗姑,您别叫我们冯老爷行不行?您叫得出来,我听不进去。”

金剪刀说:“你这么大的官,我哪儿好意思指名道姓呀?”

冯含真说:“以后您要是再这么叫,可别怪我不搭理您。”

金剪刀笑了笑,带着冯含真朝客栈的后院走去。出了后院的后门,还有一个小院落,有院墙和一个木栅栏大门,左边是牲口棚,右边是磨坊。金剪刀把冯含真带到磨坊里,才神秘地说:“小童病了。”

冯含真问:“她什么病?”

金剪刀说:“你别担心,就是受了风寒,发了两天烧,喝了两副汤药,现在烧退了,正在发汗呢。”

冯含真又问:“她在哪儿?”

金剪刀说:“就在屋里躺着呢,刚睡着。”

冯含真有点儿不快:“她在屋里,您把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

金剪刀往冯含真面前凑了凑,更加神秘地说:“冯老……哦,含真,我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天大的事。”

冯含真紧张起来:“什么事?”

金剪刀满脸通红,说话结巴起来:“冯……哦,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求求你了……你是小妖的哥哥……跟小童又是……就当是你妹妹吧……”

冯含真说:“苗姑,有什么话您慢慢说。”

金剪刀停了停,眼睛看着冯含真,突然带着哭腔说:“小童……小童……她……”

冯含真心里蹦蹦地跳起来:“小童她怎么了?”

金剪刀说:“小童她……她是我女儿。”

冯含真惊诧了:“什么?您在说什么呀苗姑?”

金剪刀说:“我没骗你……千真万确,她真的是我女儿……怪不得范慕西总不让我跟她一起,他是怕我认出来,原来范慕西早就知道了……这个老范……”

冯含真问:“您说小童是您的女儿,您有证据吗?”

金剪刀慌忙说:“有……当然有……昨天晚上她吃了药出汗了,通身大汗,把衣服都湿透了。我烧了盆热水,给她擦着身子……我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冯含真问:“您看见了什么?”

金剪刀说:“我看见了她的……她的奶包儿下有一块胎记,暗红色的,梅花形的……这是胎里带来的,出生的时候就有……她的在左边,阿香的在右边,两个孩子都有,一模一样……”

冯含真急切地问:“哪个阿香,怎么两个孩子?苗姑,您坐下,您慢慢跟我说,从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剪刀在冯含真的搀扶下,坐在了磨盘上,冯含真也在她的旁边坐下来。金剪刀讲起了她两个女儿的故事。

丈夫死去之后,金剪刀——当时她还叫苗秀丽——绝对不相信丈夫是自杀,一定是贪官恶吏杀害了他。她带着两个女儿走上为丈夫申冤昭雪的道路。两个女儿是双胞胎,姐姐叫阿香,妹妹叫阿芳,她们刚刚一岁多,正是呀呀学语摇摇学步的时候。苗秀丽前面抱着一个,后面背着一个,沿着大运河一路北上。她到德州府衙门敲过鸣冤鼓,到济南巡抚衙门喊过冤,到北京刑部递过状子,还拦过臬司的轿子,闯过总督府的大门……她走到哪儿都是碰壁,没有人理睬她,没有人同情她。开始的时候,仗着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银两,还能有吃有住,后来身无分文,便一边乞讨,一边为丈夫喊冤叫屈。这样,她完全变成了一个乞丐,变成了一个疯女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声音沙哑。她走到哪儿都被人赶走,碰到谁都没有好脸色。但是她没有绝望,没有放弃,依然在这条艰辛的路上讨要着吃食,讨要着清白。

有一年冬天,在山东临沂境内,她拖累着两个孩子,又饿又累又冷,实在走不动了。前后左右的村庄都隐隐约约距离很远,她在山角下发现了一个农民看庄稼用的小土屋,把两个孩子放进屋里,并且把那扇七扭八歪的木板门关好,自己走了出去,要到附近的村庄给孩子讨要一点儿吃的。

一直傍晚的时候,才讨到一些掺了糠的馍馍,她心急如火地往回跑。跑到那个小土屋的时候,看见那个七扭八歪的木板门已经被撞开了。地上有狼的脚印,木板门上挂着狼的鬃毛,两个孩子都不见了……

她发疯地跑着、寻找着、呼唤着……直到夜深,她拖着快要散了架的身子又回到了小土屋,周围只有凶恶的狼嗥……

苗秀丽失去了两个孩子之后,她完全崩溃了。丈夫没了,丈夫留下的两个骨肉也没了。她想到了死,可是她不甘心,这样死去太便宜了那些杀害丈夫的贪官恶吏了。她想到了削发为尼,又凡心未了,满肚子的仇恨怎么能拜佛念经呢?最后,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她遇见了五台山的高僧凌霄大师。凌霄大师收她为女弟子,教了她一身高超的武艺。她要下山为丈夫报仇,凌霄大师却给她规定了一条铁律:怎么报仇都可以,就是不许杀生……

 

 

冯含真与金剪刀一起回到了仙客来客栈的小天井房。他跟金剪刀说好了,即使范小童真的是她的女儿,也暂时不要声张,更不要向范慕西讨要。现在当务之急是为隋中宽平冤昭雪,等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再商量自己的事情也不迟。反正范小童就在她的身边,也不在乎早几天晚几天喊她一声娘。金剪刀是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女人,非常赞同冯含真的说法,保证全力以赴协助冯含真破案。

进了那个天井小屋,发现范小童已经起来了,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儿,狼吞虎咽地吃着。

见到了金剪刀和冯含真,范小童说:“我饿了,自己下了碗面,等我吃完了再给你们去做饭。”

金剪刀说:“谢天谢地,知道饿了,你的病就全好了。”

冯含真说:“我是吃了饭以后来的,你要是身体没事了,帮忙给我办点儿事。”

范小童立刻放了碗筷,转身就要下炕。

冯含真说:“你先吃饭。”

范小童说:“你不急呀?”

冯含真说:“多急也得让你把饭吃完呀。”

范小童又端起碗筷,匆匆往嘴里吞着面条儿。

 

 

冯含真来到了通州衙门,直截了当地对孙文羲说,“陶元淳杀妻案”疑点甚多,需要重新审理。并且告诉孙文羲,他要亲自参加审理。

孙文羲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着,通州知州是从五品,冯含真是从三品,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冯含真是从刑部下来的,代表着刑部,也代表着皇帝。他若是胆敢违抗,不但乌纱帽难保,连命也难逃。

孙文羲点头哈腰地请示:“重新审理此案,从何处入手,请冯大人明示。”

冯含真说:“重新检验尸首。”

孙文羲心里哆嗦起来。

冯含真问:“南苇塘的尸首你不是掩埋好了吗?重新检验不费事吧?”

孙文羲更加紧张了:“那……什么时候检验?”

冯含真说:“你把仵作衙役召集一下,我们马上去现场。”

孙文羲双腿瘫软了,结结巴巴地说:“这……恐怕太仓促了吧?”

冯含真严厉地问:“仓促什么?难道你还有什么手脚要做吗?”

孙文羲慌忙说:“没……没有……我是说,这都后半响了,能不能等明天……”

冯含真说:“不行 ,立即,马上,就是现在,你听懂了没有?我在外面等你,你快点儿准备。”

孙文羲不敢怠慢,马上召集仵作和衙役及相关官员,招呼着轿夫,急匆匆地出了通州衙门。

让孙文羲没有想到的是,等在外面的冯含真不是一个人。他身边停放着一顶四人抬的蓝呢大轿和两匹高头大马,四五个威风凛凛的刑部衙役,还有个个精神抖搂英气四射的陆辛庄“小五义”。一看这阵势,孙文羲更加胆寒心颤了。

冯含真看了看孙文羲:“你的仵作呢?”

孙文羲转身指着了两名仵作说:“啊,就是他俩,这个姓张,这个姓李。”

冯含真问:“姜师傅怎么没有来?”

孙文羲说:“哦,上次验尸姜师傅没参加……”

冯含真平静地说:“让姜师傅一起去吧。”

孙文羲假意问着两个仵作:“姜师傅在吗?”

冯含真没等两个仵作说话,先开了口:“在呢,我刚才看见他了。”

孙文羲说:“那太好了,快把姜师傅请来。”

冯含真向孙文羲扬了扬手:“头前引路吧。”

孙文羲的轿子在前,冯含真的轿子在后,缕缕行行三四十人,径直朝张家湾南面的南苇塘走来。一路上,路人和百姓见到这阵势,都觉得新奇,纷纷追着赶追尾随而来。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等来到南苇塘的时候,围观的人已经数百人了。

孙文羲领着冯含真来到塘边一个土堆旁:“大人,就是这儿。”

冯含真命令道:“挖开。”

土堆埋得不深,衙役们很快就挖开了,从里面拉出了一个破席卷,滚出了一个尸体。冯含真忍受着尸体发出的恶臭,仔细地看着:这是一具体型缩屈、面目皆非的尸体,看外面的皮肉,是杀死后又被火烧焦的,再加上塘水浸泡湿土掩埋,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

冯含真转过身:“请仵作师傅到前面来。”

通州衙门的两个仵作和姜师傅上前站在了冯含真面前。

冯含真朝自己的带来的人员从招了招手:“你们也过来吧。”

三个精明强干的汉子站过来。

冯含真向孙文羲介绍说:“这是我从刑部带来的三个仵作师傅,加上贵州衙门的,一共六个人。

这又让孙文羲大吃一惊,他脸色发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冯含真从怀里掏出了六个小纸团,摘下自己的凉帽,把纸团放在了里面,又摇了摇,对仵作师傅说:“我这里有六个阄儿,你们每人抓一个。”

不知道冯含真在搞什么把戏,但是谁也不敢问。仵作们老老实实地上前抓阄儿。

冯含真说:“请各位师傅把阄儿打开,上面写着甲字的,请站到我左边来;上面写着乙字的,请站在我右边来。”

仵作们很快打开纸阄儿,按照上面的字站在了冯含真两边。

冯含真看了看,通州衙门的姜师傅和另外一个仵作站在了左边,里面还有一个刑部的仵作。他放心了,对仵作们说:“为了公平,更为了防止有人搞鬼,现在你们六个人分为两组。一会儿甲组先去检验,检验完后你们到在那边的高台上;然后乙组在去检验,检验完后你们到苇塘的后面。你们两组分别写出验单,然后交给孙知州。”冯含真说完,又用征询的口气说,“孙知州,你看这样如何?”

孙文羲只好说:“冯大人精细,听从冯大人安排。”

甲乙两组先后前去验尸,围观的百姓叽叽喳喳地低声议论着。

冯含真发现,孙文羲已经沉不住气了,他在原地走动着,一直低着头,不敢往冯含真这边看。冯含真走过去,跟他拉起了家常:“孙知州,贵州的衙门里有两副楹联,我觉得挺有意思。”

孙文羲惶恐地应付着:“哦,不知道冯大人指的是哪两副?”

冯含真说:“第一副是:重开洞门,要事事勿负寸心,方称良吏;高山仰止,莫矜衿不持一石,便算清名。”

孙文羲说:“冯大人好记性,这副对联卑职看过多遍了,尚记得不清。”

冯含真说:“知道这副楹联是谁写的吗?”

孙文羲说:“我记得好像是于成龙。”

冯含真说:“还有一副:穷秀才作官,何必十分受用;活菩萨出世,总凭一点良心。”

孙文羲说:“这副楹联好像也是于成龙写的。”

冯含真说:“对,但是这两个于成龙不是一个人。前面的于成龙被称为‘前于’,后一个于成龙被称为‘后于’。他们都出现在康熙年间,都被称作‘天下第一清官’,又都在通州地区为官。‘前于’做过直隶巡抚,‘后于’做过通州知州。通州的有句民谣,叫做‘前于后于,百姓安居’。”

孙文羲面有赧色,谦恭地说:“冯大人教诲,卑职牢记在心。”

冯含真竟然哈哈笑起来。

这时候,两组仵作都已经检验完了,拿着验单过来,冯含真让把验单交给孙文羲。

孙文羲看过验单,又呈给冯含真。

冯含真问:“验单怎么写的?”

孙文羲念着验单:“男,五十岁余,身高五尺八寸,系被钝器砸破头颅而亡,亡后被火烧得面目皆非,又投放泥塘浸泡,所余皮肉均腐烂不堪。”

冯含真说:“另一张验单呢?”

孙文羲说:“也是这样写的。”

冯含真说:“六个仵作,分为两组,得出的是同样的结论。孙知州,是不是可以认定这检验是真实的?”

孙文羲说:“啊……当然,当然真实。”

冯含真问:“那原来的检验呢?”

孙文羲说:“原来的检验……肯定是仵作在搞鬼……卑职一定严查惩处。”

冯含真说:“仵作搞鬼是你通州衙门内部的事情,回去以后由孙知州自行处理。本官现在要问你的是,这具尸首是不是失踪的马幽兰?”

孙文羲说:“那……肯定不是了。”

冯含真说:“既然不是马幽兰,那是谁呢?这可是在你的辖区内发生的案子,孙知州不能不问吧?”

孙文羲谦恭地说:“卑职一定详查,尽快破案。”

冯含真说:“近来有没有人向你报告男人失踪的案件?”

孙文羲说:“没……没有啊?”

冯含真盯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吗?”

孙文羲说:“真的没有……也许我记不起来了。”

冯含真问:“张家湾富裕兴当铺的管家,没有向你报告他的掌柜赵天水失踪了吗?”

孙文羲作思索状:“好像……好像有这么回事?我让他先到张家湾巡检衙门报案,可是一直没有接到张家湾巡检衙门的呈文案卷……”

冯含真厉声问:“张家湾巡检来了吗?”

一个干枯瘦小的官员慌忙跑过来,跪在了冯含真面前:“张家湾巡检仇宝河拜见郎中大人。”

冯含真问:“富裕兴当铺的管家有没有向你报告赵天水失踪案?”

仇宝河说:“报是报了,卑职没有立案。”

冯含真问:“为什么没有立案?”

仇宝河说:“卑职说,一个买卖人出去十天半个月不回来算不上失踪。”

冯含真朝身后的人群里喊了一声:“富裕兴的邱三儿在吗?”

邱三儿跑过来,也跪在了冯含真面前:“冯大人,小的就是富裕兴的邱三儿。”

冯含真问:“你家掌柜的失踪多久了?”

邱三儿说:“到今天整整一个月零三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冯含真说:“谁告诉你死不见尸?你到塘边看看,那尸体是不是赵掌柜。”

邱三儿答应着站起来:“小的就去。”

冯含真说:“仇宝河,你跟他一起去。”

很快,邱三儿就跑回来了,向冯含真禀报说:“大人,那尸体正是我家掌柜的。”

冯含真说:“你看准了?”

邱三儿说:“看准了。”

冯含真说:“那尸体被火烧焦,又被水泡烂,你怎么看出来是你家赵掌柜呢?”

邱三儿说:“小的不看别的,只看我家掌柜的左脚,索性左脚还没有烧烂。”

冯含真说:“赵掌柜的左脚与常人有何不同?”

邱三儿说:“回禀大人,我家掌柜左脚母趾上多长出一个趾头,俗称脚六趾。”

冯含真问:“有何为证?”

邱三儿说:“我家掌柜的穿鞋都是在通州内联升分号定制的,大人可以派人到内联升分号去问。”

冯含真高声喊着:“刑部巡捕黄天霸。”

黄天霸立即上前,跪在了冯含真面前:“卑职在。”

人们一听,原来大名鼎鼎的黄天霸也来了,连孙文羲都惊愕得瞪大了眼睛。

冯含真威严地命令着:“本官命令你速到通州内联升分号,提取赵天水脚趾异常的证据。”

黄天霸高声答应着:“遵命。”

冯含真舒了一口气:“孙文羲仇宝河。”

两个人也同时跪下来:“卑职在。”

冯含真问:“富裕兴当铺赵长水失踪案是不是可以立案了?”

孙文羲忙说:“卑职马上立案,全力侦察,尽快破案。”

冯含真说:“那就让你的仵作重新验尸,侦破捉拿凶手,案情进展随时向本官禀报。”

两个人同声答应着:“是。”

冯含真没有再说话,把自己带来的人包括轿夫都打发走了。只带着禹自道和夏苍子两个人朝张家湾走去。

范小童从后面追上来。

冯含真说:“你从哪儿来?”

范小童说:“我一直在人群里看热闹,你眼眶子高,连瞟都没瞟我一眼。”

冯含真笑了笑,算是一种歉意。

走到张家湾镇南门外,通州衙门的仵作姜凤翔从后面追上来。

冯含真停住了脚步,姜凤翔把冯含真拉到一边,悄声说:“马幽兰没死,她还活着。”

冯含真问:“她在哪儿?”

姜凤翔说:“在果子府。”

冯含真问:“你怎么知道的?”

姜凤翔说:“小的家也在张家湾,小的老婆是接生婆。昨天夜里小的老婆被请到果子府去给果大人的小妾接生,那女人难产,需要有人帮助把她抱起来孩子才能生下来。这种活儿男人不能做,女人又没有那么大力气。当时正在夜间,果子府后院缺少人手,小的老婆让他们去找人,果子府的管家标哥带进来一个女人,小的老婆一看,正是失踪的马幽兰。马幽兰见到的小老婆也非常慌张,可是当时接生要紧,也顾不上别的了。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标哥给了小的老婆一张银票,整整一百两。这是在堵小的老婆的嘴,小的在衙门做事,不能知情不报,更不能接受这赃款。”

姜凤翔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交给了冯含真。

冯含真把银票交给夏苍子,又对姜师傅说:“姜师傅,通州衙门有你这么一个清吏,通州之幸啊,我定会禀告刑部给你嘉奖。”

姜凤翔说:“小的只凭良心办事,别无所图。”

冯含真说:“事关重大,先不要声张出去,有事本官会随时找你的。”

等姜凤翔走了之后,冯含真突然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先是给禹自道和夏苍子布置了任务,让他们去富裕兴找邱三儿,进一步了解一下详情,想办法把胡道白和吴多宝捉拿归案。等禹自道和夏苍子走了,他又跟范小童密谋了一个策略,目的是把马幽兰从果子府里弄出来。

 

 

果子府里突然闹起了鬼。这天夜里,果老太在丫环的伺候下睡了,迷迷糊糊刚睡着,突然听见院里有咳咳的咳嗽声和嚓嚓的脚步声,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年人在走动。果老太心想,这院子里没有老头儿,连外面看大门都是壮年汉子,这是谁呀?

果老太以为是风声或者是耳朵出了毛病,本不想理睬,可是院子里的咳咳声和嚓嚓声越来越清晰,一直响到了窗根儿底下。果老太沉不住气了,爬起来撩开窗帘。外面浓云遮月,夜色朦胧,一个老头儿,白胡子白眉毛,又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拄着一根白色的拐杖,弯着腰在院子里转悠着,一边走着,一边咳嗽着……

果老太还算胆大,冲着那老头儿喊着:“喂,你谁呀?到我家干啥来了?”

那老头儿停住了脚步,沙哑着嗓子说:“你家?这明明是我家嘛,屋门儿在哪儿呀?我怎么找不到门儿呀?”

果老太身子哆嗦起来,听这口气,明明是死去的丈夫。一晃十几年了,他怎么又回来了?

老老头儿又说:“我在那边很冷清,想到你也冷清,你的脚总是冰凉的,我回来给你暖暖脚……”

果老太头发都扎挲起来,恐怖大叫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丫环们和管家闻声都惊醒了,急忙跑了进来。

果老太清清楚楚地看见,最先跑出来的标哥也看见了,院子里那个老头儿身子往上一抖,飘飘忽忽地走了……

第二天果老太不敢一个人睡了,让标哥过来陪他。前半夜不敢睡,后半夜熬不住了,两个人迷迷糊糊刚睡着,院子里又响起了咳咳声和嚓嚓声。两个人同时起来撩开窗帘,那个老头儿又飘飘忽忽地去了。

第三天依然如此,果老太失魂落魄,果子府里的仆人丫环也胆战心惊,大白天的也不敢一个人在屋里呆着。那些每日必到的美妇人听说了闹鬼的事,也都一个个不露面了。

果子府顿时冷清起来,这冷清更让人心跳胆寒。

这天傍晚,标哥跑进来对果老太说,外面来了一个道长,说是能降妖捉鬼。果老太忙让标哥把道长请进来。

道长进来了,身材修长,神态沉稳,一副仙风道骨。奇怪的,这道长也是白胡子白眉毛,不同是的,他穿的道袍是黑色的,手里的挑着幌子的木杖也是黑色的。他的后面跟着一个小道士,长的眉清目秀,面容娇丽,也是一身黑色的道袍。

果老太让丫环给道长上茶让座,刚要开口讲述夜里闹鬼的事,道长却伸手拦住了她:“老人家不必开口,贫道已经看出来了,您这宅子里阴气太重,鬼魅纷扰,怕已经闹了三天了吧?”

果老太一听,忙说道长说得对。

道长说:“每日夜半,总有故人来访,寻门不得,入室不得,总是在院子里踽踽独行、焦躁不安、咳嗽不止。”

果老太眼睛都直了,这道长也太神了,怎么知道得如此周详,看来确实是个高人大德。果老太忙说:“道长有办法驱除此鬼吗?”

道长说:“区区小事。”

果老太说:“哎呀道长啊,您可得救救我们啊。驱除这妖鬼之后,必定重谢。”

道长说:“事不宜迟,贫道马上设置道坛捉拿妖孽。常言道,无家鬼不引外鬼,鬼魂四处飘荡,必定要附着在一个肉身上才能显形。请老人家切忌,府上所有人等,无论家人外人,一律不许外出。贫道一来,鬼魂已经有所觉察,若有人外出,必定附着其身外逃。”

果老太立即吩咐标哥:“马上把大门关上,全府上下,只准有人进,不准有人出。”

扮作道长的冯含真和扮作小道士的范小童在果子府的中院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道坛,便开始斋醮科仪。冯含真站在香案前面,点燃高香,又烧了黄裱纸和画符,然后挥动着手里的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铁牛耕田种金钱,刻石儿童把贯穿。

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江山。

白头老子眉垂地,碧眼胡僧手托天。

若问此玄玄会得,此玄玄外更无玄……

冯含真念的实际上是道家内丹修炼时念的《内经图》,院子里除了标哥都是女流之辈,谁也不会听得懂。冯含真一边念着经,一边挥动着手里的拂尘,经念完了,拂尘往香炉一掸,“嘭”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火球从香炉里蹿了起来,升有两丈多高。火球在空中停了一会儿,又化成了一股青烟,袅袅上升,越升越高,越高越淡,渐渐地跟天上的云彩连在了一起。

果子府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深知这个道长的厉害,个个心里乱跳,双腿打颤。

冯含真闭着眼睛,喃喃地说:“借张天师的慧眼,求吕洞宾的法术,内设四图之妙,外设八卦之网,有龙降龙,有虎伏虎,有妖拿妖,有鬼捉鬼。妖在何处?鬼在何方?宅内有妖氛,屋内有鬼气。燕子搭窝屋檐下,虱子长在裤裆里,来有缘由去有路,妖附生灵鬼附体……”冯含真说着,眼睛依然半眯着,却是对果老太说,“老人家,请把贵府上下男女老幼所有人等都请出来,贫道要捉妖拿鬼了。”

果老太一听,急忙吩咐标哥:“去,把所有的人都叫出来。”

不一会儿,阖府上下男女老幼都乱哄哄地来了,站在了冯含真的后面。

就在冯含真焚香念经的时候,范小童站在冯含真的后面,垂首闭目,恭敬虔诚。

冯含真轻轻移动着脚步,挥动着手里的拂尘,在众人面前转了一遭,便对果老太说:“老人家,这些家人冰清玉洁,身上都是干净的,恐怕还有人没有到来,请老人家务必将家人都请出来。”

果老太转脸瞪着标哥:“怎么回事?谁没来?”

标哥胆怯地说:“没有啊,都来了。”

冯含真说:“恐怕有人藏在府上,老人家不知晓吧?”

果老太又问标哥:“谁藏在这儿?快让他出来。”

标哥惊慌地说:“没……没有人……”

冯含真说:“既然管家也不知道,那这个人就是私自藏在贵府了。贫道已经看见了她的影子,就在后宅的跨院里。你们稍候,待贫道把她捉出来。”

冯含真说着,迈开大步,径直朝后宅走去。范小童紧紧地跟在后面。

标哥急了,慌忙对冯含真说:“请道长留步,容小的再到后院找找。”

藏在后面跨院里的马幽兰听说前面有道长在捉鬼,一是心里紧张,二是好奇,便藏在后院的门后扒着门缝看着。现在见道长朝后院走来,急忙转身朝跨院跑。没想到范小童行动敏捷,早就先一步冲进了院子,追上前去,一把将马幽兰捉住了。

马幽兰哭叫着:“我不是鬼,我是人……我是人啊……”

冯含真转过身来,对果老太说:“老人家,贵府的妖孽就附着在这个女人身上,容贫道将她带出院落,为她驱妖净身。”

果老太一看,慌忙叫起来:“啊……这不是马小姐吗?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哎呀,你来了也不说一声,你可把我害苦了……”

范小童也不说话,夹着马幽兰径直朝外面走去。

马幽兰挣扎着大喊大叫:“我不是鬼……我是人……我是人啊……”

标哥急了,追了上来:“你们把她弄到哪儿去?”

冯含真说:“此女妖孽缠身,贫道功夫有限,必须借助通州大堂方可让他魂魄归体。”

标哥急了,用身子挡在范小童的前面:“不行,你们不能把她弄走。”

冯含真说:“莫非你们还想让她在此兴妖作怪?”

标哥还想说什么,范小童只是用肩膀朝标哥的身上轻轻地撞了一下,标哥一个趔趄,点儿摔倒。范小童趁机将马幽兰拖到了大门外面。

果子府外面早已经停好了一辆带蓬的马车,范小童从后面推着,把马幽兰塞进车里,自己也一跃而上。冯含真快跑几步,跳上了车。

标哥在后面追着:“停下……停下……你们不能把她带走……”

一声清脆的鞭稍响,车马飞奔起来,将标哥远远地甩在后面了。冯含真探头一看,扬鞭策马的原来是金剪刀。

马幽兰蜷缩在车厢里,战战兢兢地问:“你们……是谁?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冯含真摘掉了下巴上的白胡子和眼睛上面的白眉毛,露出了真面目。

马幽兰惊叫着:“你……含真?”立即,马幽兰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慌忙改口,“冯老爷……”

冯含真说:“你怎么躲到果子府去了?”

马幽兰低下了头。

范小童说:“你知道吗?你的堂弟马幽明告陶元淳杀了你,通州的狗官把你丈夫判成了死罪。”

马幽兰“啊”地叫了一声,颤抖着说:“可是……可是标哥说,陶元淳告我……说我偷了家里的银子外逃,通州衙门正到处抓我呢……”

冯含真说:“大小姐,你必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说清楚,否则,陶元淳的死罪免不了,你的活罪也难逃。”

马幽兰惶恐地说:“我说……我说……我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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