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才会体会深刻。

有些感觉很平常，平常到没有感觉的事，某一天消失后才发现当时的存在是多么不容易。

比如，国有企业的建制。

我从来没有真正知道过给我第一份工作的企业有多少职工。平常厂区内看不到几个人，即便是中午的职工食堂，也看不出有多少人，因为有倒班职工，更因为家属区就在旁边几百米地方，大部分职工都住在家属区，不是本身就是老职工，就是老职工的第二代，他们的午饭大都回家解决，在食堂吃饭的多是我这样从外面世界来的闯入者，人数本来就不多，还常常因厌倦了食堂里品种和口味都千篇一律的大锅饭而选择在厂附近的小馆子或餐饮摊随便对付一口（厂大门马路正对面的那家不足十平方米的一位老阿姨开的水饺店深受全厂职工的追捧，几乎每天都是一大早吃客就络绎不绝，中午过后不久就停止供应。这家临时搭建小屋里的水饺店，可以说是专门为对面药厂开的，食客绝大部分也都是药厂的人，相信每个在药厂上过班的人，包括我都对它有十分深刻的印象。事实上，很多时候，包括写这些字的此时，我还会想起阿姨做的水饺以及辣椒蘸水的味道，并且禁不住不停吞咽舌根分泌物），因此光食堂是看不出厂里到底有多少人的。不过，退休职工不少，我还是能感觉到的，因为车间正对着行政大楼，每当发工资的时候，我会看到财务科门口涌动的人头，而他们几乎都是退休职工。

据说，全厂包括退休的得有上千人。这人员规模与企业号称当时省内最大制药厂的名头晕相匹配的。

不只是职工不少，部门也很齐备，每个职能都有一个行政科室对应，厂办、党办、工会、财务、供销、技术、设备、保卫这些科室自不必说，连管理职工的都设了两个不同的科室，人事科（劳资科）管工人，组织科管干部（所有在车间科室管理岗位上工作的人，以及国家承认学历正式分配的大学本科，专科毕业生都属于干部），当然档案室，收发室，职工食堂，托儿所，卫生室，以及像全面质量管理办公室之类的临时机构也是一应俱全。这些是行政管理部门，也是所有人钻头觅缝都想进的部门，几乎被老职工以及他们的子女或亲友熟人把持，一般人是很难涉足的。即便在十分强势的老厂长治下，也有几位能够影响决策，并不太理会其他厂级领导的大佬资深中层干部，在老大没有意见的时候，他们的意见就是老大的意见。

除了行政管理部门外就是生产和辅助生产部门了，包括片剂、针剂、大输液、抗生素和生产散剂和胶囊的综合车间，还有中心试验室、化验室、机修车间、库房和锅炉房。可以说，我是在一个拥有完整功能和严谨管理制度（排开是否严格执行不说，至少在制度上是非常严谨的）和众多潜规则的企业走向社会并得到锻炼的。

即便是比较大的国有企业，普遍看来还是不入流的，很多人都在想着离开，不少有关系有背景的人的确走了，比如我报时还在车间做技术员的学姐就通过在医药管理部门任领导职务的先生调到了计生委的药具站。走不了的人也会想方设法调到厂里轻松或效益好的部门。比如我另一个在车间做技术员的前辈，我的龙师姐就成功调到了对面的技术科（事实上我挣扎调走未果后也想着过两年调技术科的）。

我第一次出差，就是技术科科长，一个被称为尤老广的书生气十足的老知识分子联系，由龙师姐带着我去的。当然，最感谢的是肖主任放行了。

早安，元月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