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疚事一桩
假日里回镇上看望父母,母亲说起阿华夫妇曾经来过。看母亲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阿华夫妇肯定是有事而来的。
阿华是我的同村人,我出生的那个自然村叫蝴蝶湾,特别小,只有不到二十来户人家,因此可以说家家都是邻居。阿华比我长个一二岁,但因为我读书比别人早,因此跟他是同学,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我不太喜欢用“发小”这样的字眼,但确实有点这样的意思。后来我靠书包翻了身,到城里去谋食了,阿华在本地的企业上班,结婚生子,前些年逢年过节还可以碰个头,如今小村已经全部拆迁了,拆迁户安排得四分五落,就难得有机会再见面。
在我的追问下,母亲吞吞吐吐地跟我说了事情的经过。
阿华有个女儿,前些年读了个大专,毕业后也进了当地的企业工作,找了个对象,在电信局工作,负责安装宽带。说起来,还跟我家有点亲戚关系,但说起来是十分疏远的,好像是我奶奶的娘家的一支上的。这个小伙子在电信局工作,工资并不高,也就是三千来块钱一个月,每天开个车从镇上到城里上下班,加上伙食什么的,也就是自顾自。挣得少还是小事,关键是装宽带的每天免不了要爬上爬下,电话不断,还得随叫随叫,风里来雨里去的,每天回到家总要八九点钟。这个时间才到家,在北上广这样的大城市可能是常态,但对小镇人来说就显得太辛苦了。所以,丈人丈母有点爱惜女婿了,想让我给电信局的领导说一说,能不能换个轻松点的工作。
我说,我电信局里一个熟人也没有啊。
母亲就帮我回忆,当年阿华女儿去应聘,不是也是你去帮助打招呼的吗。
经母亲提醒,我想起来了,阿华女儿当年读的是邮政方面的学校,毕业时邮政局招柜员,就找到我,我呢正好有个战友在邮政局里当个小领导,所以报名时我是帮忙打了个电话的。但后来考试,还是因为成绩不够,没能录取,看来我们所谓“招呼”根本也没能起什么作用。
母亲就说,你是不是还去帮助找找你的战友?
我一想,只能回绝了。因为战友是在邮政局,而小伙子在电信局,两个部门早就分家了,互不相干。另一个,战友已经到了退二线的年纪,更没啥“能量”了。
见我拒绝,母亲有点失忘,看到母亲失望的样子,我突然涌上了一种内疚的感觉。
其实平时,父母也很少来给我出这样的难题,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没有什么本事的。但尽管如此,找我的人还是特别的多,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常常是人已经站到我面前了,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常常是电话一接通,先需要解释一番才能弄清对方的身份。而要办的事呢,从求医问药生孩子到入学招工找对象,林林总总,至于那些跟我的工作有关的,更是无所不包。也许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一个“百事通”,或者说是扑克牌里的“百搭”,干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手到擒来的。
但实质上,我只是小吏一枚,书生一个,手上本身就没啥权,再加上性格本身就内向,交际并不广。再退一步讲,即使手上有点小权,现在的世道也不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要办点事,并不容易。当然,朋友总有几个,赤胆忠心的那种,但也正因此,我也不会为难我的朋友们,更不能让他们干一些出格的事。所以,有些事情,比如说咨询事情,我会尽我所能,尽量给个让人满意的意见,个别事情,能够帮忙的,我也会帮助跑一跑,至少打个把电话,但绝大部分的事情,真的是无能为力,只能请求原谅了。
不知道那些曾经被我拒绝,未能如其所愿的亲朋,以及亲朋的亲朋,是不是能够理解我,体谅我。但纵使他们能够体谅我,心中总是有种难言的感觉,叫内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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