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是个老师，小学老师，更准确地说，小学一二年级的老师。

一间只有十几平方米的教室，很简陋，前后两排桌椅，十几个学生。左边是一年级学生，右边是二年级学生。黑板也被我分成了两边，中间并不需要分割线。

我教语文，我教数学，我什么都可以教。我左手放下一年级的《语文》课本，布置一年级的学生做作业，右手抄起二年级的《数学》，开始新的课程。只有教唱歌，才可以上大课；只有在教室外做游戏，才不分年级。

虽然学生都是潮汕孩童，但教语文时还是要用普通话来朗读课文的。一次，教二年级新词“普及”，我领读，孩子们跟读，读了几遍之后，孩子们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这时我才意识到什么，自己也觉得好笑，但再也读不下去了。

教学点坐落在粤东山区山栗水库附近，生产队只有十几户农场职工。每天，无论刮风下雨，路面泥泞板结，我从山栗小学校部出发，独自一人骑上自行车、顶着太阳，沿着这一条一米见宽的弯弯曲曲的小道，穿过一片片的柠檬桉树林、橡胶树林，准时出现在孩子们眼前。

下午放学后，我回到山栗小学。学校周围是密密的柠檬桉树，细细高高，据说树叶提炼出来的油汁，可以卖大价钱。我知道的仅仅是可以制成肥皂。在那个年代，肥皂是稀缺物质，凭票供应的。

在这里教学的，有一位校长和一男一女两位老师。校长和男老师有家眷，一放学就回家了。只有我和女老师相依为命。我们俩同龄，正当十八岁，同一天被分派到这个学校。农场属于农垦体制，每个作业区都有一所小学。我们山栗小学，远离作业区的区部，因而只能自己生火做饭。

夕阳里，我在学校南面不远处的一块菜地里担水浇菜，女老师在她住的屋里做饭，两个人毫无芥蒂地“过家家”。饭后，女老师给我烧好了一桶热水，我提着到东头的公共男浴室冲澡。浴毕，没有过多的语言，我回到西头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备课。

办公室是学校的办公室，也可以叫校长室，因为校长也在这办公，同时还是我和校长的卧室。校长的午睡是在这解决的。

可到了夜晚，只有星星跟我作伴。这里的星星格外明亮，可以领略斗转星移。寂静的山区密林，只有我和女老师的房间一东一西地透着微弱的灯光。煤油灯下，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这样，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的一段小学老师的生涯。后来，我又被派到另一个作业区当出纳，再后来，我从军北上，再也捡不回逝去的那段青涩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