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当年给陈冲拍的照片

19年前，我问陈冲：“如果有一天你成为明星，我们来找你，你还能认识我们吗？”她说：“会，当然会，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当时，她还不是明星，我也不是记者。我是东海舰队的一名班长，她在我们班里锻炼。那是1976年，陈冲在拍她的第一部影片《青春》。

几天前，在陈冲——小花香水上市新闻发布会上，2见到了陈冲。一袭褐色的羊毛针织衣裙，齐耳短发，依然那么美丽，那么清纯。只是在坦率真挚而又不失机敏地回答记者无孔不入的提问时，我才感到岁月的确已将一个不谙人事的小姑娘变成睿智成熟充满自信的女人了。

我看着她，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她还能认识我吗？虽然我们曾经在一起工作生活了6个月，但毕竟19年过去了。况且这19年，她周游列国闯荡世界，见过多少大世面，交过多少朋友啊！

休会时我走到她身旁，轻轻地问：“冲，还认识——“话音未落，她定睛一看，一把拉住我的手，大声叫道：”班长，解放军班长！“众目睽睽之下，倒是我窘得不得不举起食指”嘘——“，惊讶陈冲记性之余，心中着实也有一份感动。

在走向电梯时，她悄悄告诉我她下榻的饭店和房间，让我有空去找她。接下来的时间，她被各种活动包围着，身不由己，直到回程前一天的下午5点，我陪她来到美丽的太子湾公园。此时的太子湾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外没别人。我拿出一些她在我们部队和我们在《青春》摄制组时拍的照片给她看，她激动得不行，直嚷：“这些照片我全要，我好喜欢！”

我搂着她的肩，一如从前。走在那些美丽的郁金香前，她要拍照，我说：“愿意效劳”。拍完彩色的，我又要拍些黑白的，出于职业习惯，我让她摆出各种姿式，“嗨，看这些花，纯点——”她悠悠然低下头去，露出一脸的清纯。刹那间，时光仿佛飞快倒逝，眼前分明是那个调皮可爱的“哑妹”嘛！怔了好一会，我才想起她现在根本就是以演技著称的好莱坞明星。

记得当年去青岛拍戏，被部队严明的纪律束缚了好些年的我们有如放飞的小鸟，来到大海边。我们不停地玩耍，拍照。陈冲没时间，她是女主角。直到离开青岛的前一天，趁午休，她拉着我撒娇：你看，她们都拍了那么多了，你一定要给我拍。我们悄悄溜出营房，来到海边。她那时不是职业演员，我也不是专职摄影师，拿着一台破“莱卡”，我们拍得很多，很投入。真不知是模特好呢还是摄影好，反正这些照片不错。

漫步在太子湾，我们讲了很多，总在回忆从前：那年在我们部队当通讯兵，练爬杆，她爬到一半掉了一只脚扣，怎么下来呀，我们急得团团转，她却金鸡独立式地站在上面咯咯直笑；晚上值夜班，我们困得够戗，她却能给我们表演许多自己编的小品，惟妙惟肖的模仿把我们逗得直不起腰来；在上海拍戏时，我们一帮姑娘上她家吃饭，她妈妈实实惠惠地用掉了瓷的大盆装满大闸蟹招待我们，还拿出许多照片给我们看，其中一张她哥哥一岁时骑在父亲脖子上的照片至今使我忍俊不禁：小子，千万别撒尿——；那年夏日的一天，我们约好去游泳，等了半天她从外面跑进来，哭丧着脸告诉我，她骑车带表弟被工纠队没收了自行车，要拿检讨书去换，于是我急急忙忙铺纸为她写“检讨”……

历历往事，依然眼前。

我问她这几天在杭州促销如何？她说第一天还可以，第二天没安排好。我问：“怎么了？”她直率提说：“我主要是卖香水，可货没跟上，我只能光给人签名了。”我说：“那赶快组织货源啊，”她说：“是啊，可等货来了，签名已欲罢不能了，我有不能说不签了，要卖香水了，我怕人家骂我。”我感慨道：“冲，你仍然是个乖孩子，甜娃娃，谁都不得罪。”她诧异地问：“你以为我是谁？我不是东海舰队教育出来的吗？”想起她在新闻发布会上滴水不漏电讲话，我说：“我发现你跟记者相处得挺好，他们对你印象也不错。”她说：“我觉得大多数人是可以将心比心的。”

我对陈冲说，真希望再看到你的拍的戏。她幽幽地说，拍什么呀，生个女儿让她拍吧。孩子、家庭是女人永恒的话题。见面时我就想问，只因她是明星，我是记者，怕惹嫌，才不开口。现在她既然提及了，我也就问了：“有媒介说你怀孕了？”她说：“没有。”我不依不饶:“真的，我在妇产科医院工作的弟媳打电话让我邀请你上她们医院做围产检查呢。“她说：“真的没有，我不是那种为了事业可以不要孩子的女人，我真的想要，可就是没有嘛。”我问：“流过吗？”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替她惋惜，说：“你父母、先生不都是医生吗？让他们看看。”她说：“是的，我是准备要了。”

她离杭后，我偶然在《新民晚报》上看到一篇她写的文章《我的母亲梦》，才明白个中原由，那凄惨动人的故事把我的心都抽紧了。我默默地在心中为她祈祷：冲，你不是去灵隐寺烧香了吗？你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写于1995年4月10日

1977年在青岛，我用一台老式莱卡给陈冲拍的照片。

1995年在杭州太子湾给陈冲拍的照片。

陈冲跟小女的合影。

《青春》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