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我不灌水，已是三、四天了；今天灌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四天，全是发昏；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跟帖的人，何以比往日多呢？我怕得有理。
二 今天全没月光，我知道不妙。早上小心的灌了一帖，版主的跟帖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拍我。还有七八个人，也跟在我的后面，看他们跟的帖子，却是全无内容；我便从头直冷到脚根，晓得他们布置，都已妥当了。我可不怕，仍旧走我的路。后来一个新的马甲，也在那里跟我的帖；内容也和他们一样，一点东西都没有。我想我同新马甲有什么仇，他也这样。忍不住发帖说，“你告诉我！”可是新马甲一转眼就不见了。我想：我同版主有什么仇，同论坛上人又有什么仇；只有三年以前，把骂前版主的帖子，跟了一回，前版主很不高兴。现在的版主虽然不一定认识前版主，一定也听到风声，代抱不平；约定论坛上的人，同我作冤对。但是新马甲呢？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开始灌水，何以今天也跟我的空贴，似乎怕我，似乎想拍我。这真教我怕，教我纳罕而且伤心。我明白了。这是为了拍版主马屁的！
三 晚上总是睡不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 他们——也有给版主删过帖的，也有给网管封了ID的，也有被群众拍了砖的，也有不灌水不造砖只是潜水的；他们那时候的帖子，全没有昨天这么怕，也没有这么凶。最奇怪的是昨天有人发个帖子，说道，“不管是谁，我就是要拍！”他的帖子却紧挨着我的帖子。我出了一惊，遮掩不住；论坛里面的众人，便都跟上他的帖子了。我便赶紧下了线，想必后来他们一定狠狠的拍了我，我却不知道。今天上了线；我发的帖子没人跟了，一定是昨天拍了过瘾，今天都没了拍我的兴致。前几天，隔壁论坛的筒子，对我说，他们论坛的一个灌水者，给大家拍死了；几个人围着他的帖子，拍了整整一下午，那个马甲从此就消了失。我说：一定是他们拍得太凶，隔壁的马甲便都跟我几帖。今天才晓得他们的帖子，全同论坛里面的人一模一样。想起来，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他们会拍人，就未必不会拍我。你看那马甲“谁都要拍”的话，论坛里面人的帖子，和前天隔壁马甲的话，明明是暗号。我看出他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他们的口袋里面，全是一块块的板砖，这就是拍人的家伙。照我自己想，虽然不是恶人，自从跟了骂版主的帖子，可就难说了。他们似乎别有心思，我全猜不出。况且他们一翻脸，便说人是恶人。我还记得学校里面学过，无论怎样好的写手，拍他几次砖，他便被拍得晕了。我那里猜得到他们的心思，究竟怎样；况且是要拍的时候。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原来被人拍过的人，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我翻开旧贴一查，这些旧帖已经没人看了，它们的作者也从论坛中消失了，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跟帖里看出字来，所有的帖子都是“拍人”两个字！帖子的空洞，隔壁马甲的留言，都是要拍谁的暗号——这一回，他们想要拍我了！
四 早上，我静坐了一会儿。论坛里面就来了一个“高人”，他的帖子更是厉害，先是说我文理不通，后来又说无聊空泛，再后来说我是引用别人的帖子，我敷衍着，其实我岂不知道这高手就是版主扮的！无非借了跟帖这名目，看一看拍我从哪里开始才好：因这功劳，下次选举的时候好多得几张选票。我也不怕；虽然不拍人，胆子却比他们还壮。我又发了几帖，看他如何下手。那个高手过了好一会，呆了好一会；便跟帖说，“不要乱灌。写点有思想的东西，这才好。”不要乱灌，写点有思想的东西！写多了，他们是自然可以多拍我；我有什么好处，怎么会“才好”？他们这群人，又想拍人，又是鬼鬼祟祟，想法子遮掩，不敢直截下手，真要令我笑死。我忍不住，便加倍的发帖，十分快活。自己晓得这帖子里面，有的是义勇和正气。高手和别的马甲，都失了色，被我这勇气正气镇压住了，不跟我的帖。但是我越有勇气，他们便越想拍我。高手就在别的地方发了一帖说道，“赶紧拍罢！”就有很多人跟帖。原来也有你们！这一件大发见，虽似意外，也在意中：合伙拍我的人，便在那里密谋了！
五 这几天是退一步想：假使那高手不是版主扮的，真是高手，也仍然是拍人的人。他们的祖师做的“什么战斗生活实用手册”上，明明写着人一定要拍；他还能说自己不拍人么？我从前单看过那本手册，也胡涂过去；现在晓得他讲的是真正道理，不论怎么样，人不是拍人就是被拍的。
六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瀑布似的灌水，打铁似的造转，疯子似的拍人…
七 我晓得他们的方法，直捷拍了，是不肯的，而且也不敢，怕有祸祟。所以他们大家连络，布满了罗网，逼我自己拍自己。试看前几天论坛上男女的样子，和这几天版主的作为，便足可悟出八九分了。最好是把过去的帖子找出来，重新贴上，自己再一个一个的拍；他们没有拍人的罪名，又偿了心愿，自然都欢天喜地的跟我的帖。
八 其实这种道理，到了现在，我也该早已懂得，……忽然来了一个马甲；不晓得年纪，来头也不是很清楚，但却跟了我的帖，他的帖子也不像真帖子。我便问他，“拍人的事，对么？”他仍然笑着说，“不是打架，怎么会拍人。”我立刻就晓得，他也是一伙，喜欢拍人的；便自勇气百倍，偏要问他。“对么？”“你真会……说笑话。……今天天气很好。”天气是好，月色也很亮了。可是我要问你，“对么？”他不以为然了。含含胡胡的答道，不……”“不对？他们何以竟拍？！”“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论坛现在就在拍；还有书上都写着，全是拍人！”他的帖子就变了样，也空洞起来。让我摸不到头脑，原来大家都已经知道拍我的事情了……
九 自己想拍人，又怕被别人拍了，都用着疑心极深的眼光，面面相觑……去了这心思，放心做事走路吃饭睡觉，何等舒服。这只是一条门槛，一个关头。他们可是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师生仇敌和各不相识的人，都结成一伙，互相劝勉，互相牵掣，死也不肯跨过这一步。
十 大清早，换了一件马甲，向别人询问是否知道拍人的事，他们的回答却总是模糊的，难道他们看出了我现在的马甲？
十一 太阳也不出，门也不开，日日是两顿饭。我上了线，便想起论坛过去的几个很好的马甲；他们现在都不见了，我晓得是被那一群人拍走的，我记得自己好像还跟过那样的帖子，不知不觉中成了他们的帮凶，我现在就要被人拍了，却还是曾经拍过人的人……
十二 不能想了。许多年来时时拍人的地方，今天才明白，我也在其中混了多年……
十三 没有拍过人的马甲，或者还有？让我也换一个吧……

去往论坛浏览此文章，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