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女和女神之间“受”着的精神贵族

司马平邦

京城名律池海东先生在生活中以及工作中最惯用的表情是－－双眼圆睁，表示吃惊、愤怒、不解和一个中年成功男性难以掩饰的半腔春情，表演者吴秀波之前好像很少以这种方式表演，之前，他在年代剧、战争剧和谍战剧中的表演已经到了游刃有余、炉火纯青的成熟地步，标志就是他基本不用表演，或者说他那张脸面无表情时比表情丰富时对女观众们更有吸引力，所以，这一次他瞪大着双眼的表演才显得如此特出，用北京话描述，这样的演出很“努”，然而，所谓表演的秘诀中似乎有这么一条，一两次“努”着演或者看起来做作，但在全剧中可以将这种“努”一惯而下，却又可以形成新的表演风格，因为它帮助表演者和他表演的角色可以在观众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甚至可以挥之不去，又招之即来。

吴秀波饰演的池海东，其形象里的内容与我们当下的生活是如此之近，但正因为这种零距离的存在感，也让我们真的很难看清其个性与形象的特殊性和典型性，甚至对这样一个人物保持清楚的价值判断，这时候就需要表演者用强烈的表情符号使之得到强化，再强化。

吴秀波的表演，就不该用方法论去讨论，而更该用境界去体验之。

当然，境界这种东西，有些人是永远不会懂的，正如曾与我同事的某人，当年以超出常人的记忆力著名，他就以为熟读唐诗三百首真的不会吟诗也能吟，结果他写的东西篇篇读来都被批评没境界，他却一头雾水地反问，啥是境界？

老兄，能回答出来的境界，就不是了。

其实，剧情中的池律师，虽然被吹捧为年少成名，英俊多金，但其实剧集一上来就被老婆戴了一顶大绿帽子，而他在这次绿帽子事件中的角色看起来完全是个一肚子自卑感的被遗弃者，而不是随时要爆发出愤怒的受害者，编剧陈彤给她的这位气质优雅、才学颇深又洞悉世情的律师男主角的个人生活一个烂泥潭一样的缘起，多半缘于一种女性对她们深刻喜欢的男性，或者也会更多一分虐恋之心，正像在剧中两位女主角焦艳艳（张萌饰）和罗鹂（姚晨饰）所做的那样。

还有一段，里面的吴秀波的演出也颇耐人寻味。

虽然与“校花”前妻焦艳艳终于离了婚，并被净身出户，但这位衣冠楚楚的民事律师仍然主动或被动地与焦艳艳理不清、扯不断，这是编剧给池海东身上添加的那点儿“受”性决定的，当池海东离婚后的生活开始慢慢进入正常，并对邻居而住的罗鹂渐生好感，而且老天爷也总有机会让他们相互接近的时候，新的艳遇正在向他招手，这时候，女魔头焦艳艳又出现了，在池海东生日的时候来给他送一枝精致的高球杆，结果，一连串的误会之后，焦艳艳将照片里的罗鹂当成了池海东外遇的对像，于是抡起高球杆一顿乱砸，彻底毁了罗鹂的香闺－－不过，正因为这位女魔头的愤怒发泄，让池海东有了更接近女神罗鹂的好机会，他答应代为赔偿全套家具，并为其重新装修房间。

《离婚律师》里的池海东正是在魔女和女神相互交替的折磨游戏中展示其魅力的“受”者－－受用、承受和享受，正如敢于戴着料镣铐的舞蹈者，空间局促、束缚严重，却可能长袖善舞，照样神采非常。

直到最后一集，池海东在关键时候仍可以舍命救助焦艳艳，最后被砸昏7天7夜，他的“受”因之得到了升华（但我对此处情节的安排有些异议，显然是用力过猛），女观众们会跟着感慨，哎，这就是命！

与其说池海东是个源于生活的典型律师，不如说他是源于作为女性的导演和作为女性的观众之间对于男人这个概念的理想与阴谋的高度重合，她和她们，谁都知道这个男人与女主角之间必然要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成人恋情（据姚晨本人说有些镜头都到了广电总局的审片者们看后当机决定不可以播出的“胶着”状态），但她和她们又都需要目击到一个个性体贴、智慧非常、人情练达的男主角是在为了满足自己的小小虚荣心而生活和奋斗着，她和她们就是要享受这个过程。

而每每遇到因于这些微妙心理所设置出来的生活障碍时，吴秀波就会突然瞪起双圆眼，外形上宛如张飞再世，内容里又似张生重生。

虽然，在短短的40多集物理时间里，池海东屡经生活打击，但任尔东西南北风，都动摇不了吴秀波表演出来的池海东淡定、真诚、谦逊的成熟男人魅力，同时，他一定还是不缺钱的，或者一定是钱途无量的，或者一定是未来还会更有钱的，若说当代女人们心目的理想男人形象是什么，池海东的淡定、真诚、谦逊，以及更主要的有钱，是一个非常标准的标杆。

我们在以前的中国电视剧中看过太多奋斗于现代都市社会的成功男人，但往往这些人身上都会被选择配给一两次事业的失败或惨败来修饰其伟岸的个性，在这一点上，池海东截然不同，他的事业被创作为成功轻而易举，赚钱手到擒来。

这么一说，我倒又觉得或者是吴秀波脸上那种天生的优越感挽救了池海东，是一种精神和智慧上的贵族。

其实，整部《离婚律师》都是有那么一点点贵族感的，比如，据说穿在池海东身上的一件大衣就值20万人民币，穿在罗鹂身上的另一件衣服更是价值40万人民币，这些服装都只能是演员们自带的，这样的成本，电视剧的创作剧组为了拍几个镜头根本就承担不起。

看过池海东，我想，可以把刘新杰（吴秀波在《黎明之前》里演出的角色）全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