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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忍受
司马平邦
在《无贼》后半部的某一集里,乔安娜(殷桃饰)痛哭着说,她虽然活了30岁,但这辈子还从来不有真正恋爱过。他指的,是与中学同学安宝之间的那种令她眼热心跳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派出所所长向前进的质疑打断了:
如果安宝不是亿万富翁,你会爱他吗?乔安娜面对这样的提问,回答不上来,似乎向前进胜利了揭穿了她虚荣的内心。
但我倒觉得乔安娜之所以回答不上来,是因为她内心真诚,不愿撒谎,因为向前进设置的提问本身就是一个虚荣和虚伪的命题――这才是《无贼》里乔安娜这个形象的实质,一个因早年选错男人走错道路,虽然已经承受了最严厉的处罚,却仍然被剥夺了追求真爱权力和机会的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电视剧《无贼》的客观视角,比它在故事中要讲述的主观意旨更为残酷,以往,我们经常在乔安娜、段虎这样一对刑满释放男女的转化过程里看到奋发图强、重新崛起的内容,那些励志的意思往往令人热血沸腾,但在这里,却生吞活剥一样给你讲述,你一日为贼,就终生全错的残酷道理,表面上,以向前进一家为代表的“社会”和“体制”对乔安娜、段虎一家投入了巨量的爱心和热情,付出的是真金白银,实质上,他们越是投入和付出,就越是显露出内心对这两个刑满释放者的不信任、不同情,以及近似压迫的驱使欲。
想让他们变好――这样的初衷当然没错。
但关键是如想让他们变好?
以及如何认定他们已经变好?
在这种压迫下,乔安娜的爱情野心虽然偶有过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但最终还是认认真真地回到了她早已厌倦但又无从选择的轨道上,卖菜,侍夫,弄子,以洗心革面的姿态面对讨厌她和她讨厌的人世间。
《无贼》里有一个与段虎和乔安娜曾经一同出道、五进宫后仍“贼心不死”的疤癞眼,在段虎已经痛下决心决不再偷之后,此人依然死缠滥打劝其“出山”,但就在段虎又开始动心并几乎付诸行动之时,此人在行窃被揭之后由飞驰而来的小客车直接撞死当街,他的死登时点醒了段虎,段虎为此立刻跪在向前进的跟前,谢恩――也就是说,最后仍然是报应的力量,而不是其它的正向的力量牵引着段虎和乔安娜。
丁黑在《无贼》里制造的这样一对贼男贼女,有着相当深涵不透的意旨,你很难通过剧中主人公表面的表演完全知会他们背后的意义,而乔安娜这个人物,尤其在本剧的后半部,亦是我所能见到的女主角殷桃最好的表演,乔安娜这个人物的故事几乎贴进了生活的“地皮”,而殷桃的表演一样几乎贴在了这张“地皮”之上。
宋丹丹年轻时代出演过柯岩的电视剧《寻找回来的世界》里的一个女阿飞宋小丽,陶虹十几年前曾出演过电影《生活秀》里的来双扬,陈小艺当年在《外来妹》里出演的赵小芸,可以说,乔安娜有宋小丽、来双扬和赵小芸几个形象的复合内容,但与此同时,上述形象的生活走向都是一直向上或者最终向上的,是罪得到救赎,而爱得到满足,人格更得到释放,她们从堕落到崇高的过程,是为了表现当时年代的阳光灿烂,是种生动的教化;但这回,落到乔安娜身上,她的命运,以及她从堕落回归到平常人生的过程,却又是如此的颠颇不平,如此的百转千回,如此的无可奈何,如此的委曲求全――这个过程到底是要表现什么?是要表现人心的慈悲,还是要表现世态的炎凉?是要表现善的强韧,还是表现错的宿命?
或者,上述,以及那些未被上述概括的,全都有。
殷桃,用真性情表演着乔安娜,使人相信确实有这么样一个女人存在,这就是前文所说的贴“地皮”之处。
比如,剧集一开场,段虎带着乔安娜一起到妇产医院做孕检,期盼着他们爱情的结晶的未来,但好景不成,没过多久他们即因偷被抓,接着进了监狱;8年后,二人先后出狱,已经物是人非,长期的牢狱生活和人情冷暖彻底将当年两个天不怕地不怕,且保持着一份真感情的男女变成了一对不想在一起又不得不在一起的冤家,剧集里充斥着大段大段的乔安娜对段虎的嫌弃、抱怨,且很明显,爱情几乎不复存在;表面上看这种嫌弃抱怨来自于乔安娜个人,实质上是她长期受到社会高压之后的强烈不满,一个女人从监狱出来,开始战战兢兢的新生活,她的怒火和哀怨只有向比她更为软弱的人头上(段虎)发泄,而抬头向上,对代表着威严体制的“他爷爷”向前进一家,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所以,通观全剧,还是当乔安娜偶遇安宝,并迸发出短暂激情的乔安娜才让人觉得那么可爱、那么真诚,那么的可以被理解、被接受――但在如此强大的情与法交织的体制面前,她和观众又都最后被告知,她已经没有追求爱情的权力,而只能与段虎永远绑在一起,这就是你的忧乐所系。
谁让你有过那么一次失足呢?
演员在体态、语言和表情方面大量准确的细节表现,淹没了角色在社会中近于无奈命运的悲凉感,从这点看,殷桃完全超越了当年在《幸福像花儿一样》《历史和天容》,以及《温州一家人》里的表现,背起了个人性格与社会命运的双重压力,让观众似乎能直接体会到她的煎熬和不容易。
关于乔安娜这个形象的现实意义,说实话,都让我们不敢再真的面对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