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向前是死在富士康厂区还是死在刘文彩庄园？

司马平邦

关于富士康公司的员工马向前死亡事件――本来这可能只是一个公民意外死亡或者遭遇其它某种方式的不幸死亡事件，以马向前19岁的年龄、70天的在厂资历，还有非常普通的员工身份，若果他的死亡可以构成包含着一个巨大的“资本家险恶阴谋”下的悲剧，则除非有更让人瞠目结舌的铁证、有非常复杂艰深的动机。

但，从1月23日，马向前死亡到现在，快10天时间了，这样的证据和动机并没有显现出来，虽然公安机关对马向前死亡事件的调查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显然关注该事件的某些媒体已经耐不住性子，不甘于让“这么大一桩死亡事件”在一个平凡的轨道上传播。

《东方今报》2月1日发表一篇相关报道，或者正是这种“耐不住性子”的媒体的具体征候。

在这篇题为《富士康员工猝死真相成谜，员工指责富士康太垃圾》的报道的“编辑导语”里有这样一句话：

富士康员工猝死真相虽未明了，但有员工爆料指称富士康太垃圾。

说富士康公司“垃圾”的是“马向前的生前同事王姓女孩”，她是2009年2月进入富士康龙华总厂，以她的说法，富士康公司的保安与当年狗地主的打手坏得不遑多让，她说：2009年下半年，富士康公司生意慢慢变好，就逼着员工加班，“不想加班也不行，找主管理论他就威胁你，扣你年终奖，或说不想做了你再找，他还叫来保安，保安一来就是一帮，浩浩荡荡拉你去保安室，一顿拳打脚踢，没有一个从保安室出来不挨打的”。

《东方今报》还引用这位女孩的说法，大家说这里差不多算是“人间地狱”了。仅仅到了当年6月17日，和她同来的17个工友就走了12个人，现在只剩下她和另一名同事了。最后，这位女孩补充一句：“这里太垃圾了。”

按该报的报道，“没有一个从保安室出来不挨打的”，则每年得有多少富士康公司的员工生活在这样的恐惧里呢？我不明白的是，在现在这个时代，那么多80后、90后的年轻人居然在挨了打之后不吱声不吭气，就没有一个人肯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利吗？

王姓女孩把富士康信口说“人间地狱”我理解，这可能正是当今的90后网络一代人口无遮拦敢想敢说的个性，至于这个地球上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个如此恐怖的“人间地狱”她们是只管说的，但通过《东方今报》报料出来，则对富士康公司造成的负面影响太恐怖了。

既然这里真的已经成为当年刘文彩庄园一样的“人间地狱”，那么报道这件事的媒体的责任就不应只是针对马向前事件进行报道，呼吁砸烂这座“人间地狱”解救里面数万数十万受苦受难的富士康员工才是正事，如果是我，就是号召“人间地狱”里的人拿起刀枪武装起义也不为过。

通篇读过《东方今报》的这篇报道，你会发现，马向前死亡事件的真相似乎已经不是其报道目的，而利用一切可以用到的“证据”把富士康打成“人间地狱”才是。

现在，媒体上充斥着马向前姐姐向“富士康公司讨还血债”的说法――其实，这是最可以理解的，自己的亲弟弟不明不白死去，内心的愤怒和悲痛必然要以另一种极端的形式发泄出来，但说实话，马向前的姐姐能够向媒体和公众提供的“证据”的确然性有限，而且都是技术性的。

其实，马向前的三姐也是在富士康的厂子里就业的，而且做了1年多，但“她所在的总厂有几万人，管理相对好一点，工资也可以，因为一时没有好的工厂可进，她就建议弟弟到富士康应聘”。

我想，富士康的三姐是最应该知道富士康公司到底是不是“人间地狱”的，如果连她也认为这里是“人间地狱”，岂不是自己把弟弟送了进去？

又据马向前三姐的说法，2009年11月，马向前先在研磨车间工作，因在工作期间弄断几个钻头，他们就逼马向前辞工，马向前听了姐姐的话没有辞工……后来又去扫厕所，云云。

我看到，上述弄断钻头和扫厕所的说法已经被富士康方面否定――但即使真有这样的说法，也只能说，马向前的工作能力还不适应在研磨车间干技术活罢了，对于不称职的员工，厂方辞退其实也是合性合理，但被《东方今报》的报道里加了一个“逼”字，我觉得性质就变了许多。

是不是明明有厂方逼迫马向前逃离“人间地狱”的机会，在马向前三姐的劝说下，马向前没有逃离，才导致最后殒命于这座“人间地狱”里的呢？那劝其留下的马向前三姐又间接成了弟弟丧命的帮凶之一了？

在这方面，《南方都市报》的“媒体狂欢在富士康”说的相当准确。

需要声明一下的是，我写这篇评论的目的，只是觉得既然马向前事件已经递达到法律层面，公众和媒体应尽量保持冷静的心态和客观的姿态是最重要最可取的，马向前的家人丧失亲人，有悲痛和愤怒的权力，这样的权利也应得到同情和容许，但媒体没有把这种悲痛和愤怒做无厘头的放大和渲染的权力，《东方今报》找一个工作在富士康而不肯辞职的女孩以却用“人间地狱”的形容词来判断该公司，这显然对后者看似不公，会造成传播方向的扭曲。

其实，马向前那位现在仍在富士康就业的三姐的话里，仍然存在这样的问题，只是她失去了弟弟，大众可以理解她的悲痛。

连当年的刘文彩庄园已经被无数证据证明那是当时因政治需要给人无限地夸大了，所以，《东方今报》说现在这个年代深圳还有一个同样的刘文彩庄园，我才不信。

死者好走。

更重要的是找到真凶和真相，才是对马向前最大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