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为什么给《游龙戏凤》做免费广告？

司马平邦

陈凯歌没想到自己的《梅兰芳》给马上就要上画的刘伟强的《游龙戏凤》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贴片广告，电影里梅兰芳（黎明饰）和孟小冬（章子怡饰）第一次见面唱的就是《梅龙镇》里的这出“游龙戏凤”：

李凤姐：月儿弯弯照天下，问起军爷你哪有家？

正德皇帝：风姐不必盘问咱，为军的住在这天底下。

李凤姐：军爷作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正德皇帝：好人家来歹人家，不该斜插这海棠花。招扭捏捏捏扭扭十分俊雅，风流就在这朵海棠花。

李凤姐：海棠花来海棠花，倒被军爷取笑咱。我这里将花丢地下，从今后不戴这朵海棠花。

正德皇帝：李风姐，做事差，不该将花丢在地下，为军的用手忙拾起，李风姐，来来来，我与你插……插……插上这朵海棠花。

李凤姐：军爷百般来戏耍，去到后面我躲避了他。

正德皇帝：哈……!任你走到东海岸、为军的赶到这水晶宫。

李凤姐：前面走的李凤姐，

正德皇帝：后面跟随我正德君。

李凤姐：进得房来门关定。

正德皇帝：叫声风姐你快开门。

章子怡和黎明都不是专业京剧演员，但这段坤旦反串的对手唱之所以章子怡受到好评黎明受到指摘，全在于章子怡将一个“插……插……插下这朵海棠花”唱得妙极――游龙戏凤的故事的核心是“戏”，明朝那个花心大萝卜正德皇帝朱厚照微服民间遇到绝妙佳人李凤姐，李凤姐与哥哥开店，兄长不在家，正德皇帝垂涎凤姐的美丽没调戏几句就要上人，李凤姐先是不从，正德皇帝解衣之间露出龙袍就征服李凤姐――“游龙戏凤”传唱了几百年不衰，其实全在于这部分“戏”，京剧不能直接演床头艳事，所以那一句“插……插……插下这朵海棠花”就富含了无数浪情荡意。

京剧界的野史记载，当年梅兰芳和孟小冬确实也合作过这出戏。

但“游龙戏凤”被陈凯歌用在《梅兰芳》里还有另一番深意：1976年，陈凯歌的老爸陈怀皑导演就导了一部京剧电影《游龙戏凤》（也叫《梅龙镇》），主演是京剧名角张学津和刘长瑜，陈怀恺老先生在中国戏剧电影史上声名赫赫，这样的遗传或许是陈凯歌最终以《霸王别姬》成名的主要原因，也有说在《霸王别姬》的拍摄过程中，陈凯歌没少从老爹的参谋中得益。

所以，把《梅兰芳》里的这一段看成是陈凯歌向老爹陈怀恺致敬似乎更为恰当。

在中国电影史上，除了陈怀恺的《游龙戏凤》，还有香港导演唐煌的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另一部《游龙戏凤》，故事是老故事，但因为看不到原电影，不知是戏曲片还是故事片，也无法知道这个电影的“戏”艳情到什么程度；唐煌是一个擅拍爱情片的导演，他1960年还导过张爱玲原著的《六月新娘》，由葛兰、张扬、乔宏主演。

轮到刘伟强来拍“游龙戏凤”这4个字，已经是第四回了。

虽然现在这部《游龙戏凤》表的不是正德皇帝和李凤姐的情事，但也可见这4个字在电影史上的影响力，据说之前这部电影曾叫《星梦奇缘》，拍峻后改成现在的名字的。

改得好。

与正德皇帝的风流艳事不同，刘德华和舒淇的《游龙戏凤》发生在文明社会的珠三角地区，皇帝与女酒保之间的天壤身份之别消失了，刘德华饰演的只是一个房产巨子程仲森，而舒淇演的米兰只是一个生长在单亲家庭，与烂赌阿姨及姨丈同住的平民女孩。

朱厚照与李凤姐相遇的梅龙镇客店变成了一家有艳舞表演的夜总会，不过程仲森对米兰也是一见钟情，舒淇，贺岁档上凭两部电影（《非诚勿扰》和《游龙戏凤》）再次确定了第一性感女星的位置，但它的性感已经不是来自纯粹肉体表达，她在这两部电影里没有任何过度演出，而是散发着成熟女人的绰约风姿，用谭飞的话讲是“龙舌兰加勿忘我的暗香”。

正德皇帝对李凤姐的征服是瞬间的，他生扑上去，李凤姐不从，但内衣里露的龙袍一下子就慑住了李凤姐；但回到当代，当米兰知道程仲森就是那个让他失去童年快乐的地产巨子时，却开溜大吉，搞得刘德华不得不跟张涵予、张歆艺等人要到电视相亲节目里一诉苦衷。你可能没法把明朝的这个皇家艳史和当代的这个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硬生生地捏合在一起，但你也不能否认即使在现在，当程仲森表露了自己的大亨身份后，更多的也会收到正德皇帝震慑李凤姐的效果，所以，我一边看这部刘伟强的《游龙戏凤》一边想，如果贫家女生米兰先是推脱，之后看到程仲森的大亨身份之后不但没有拒绝而是反过来生扑上去，现在的人会怎么看这部电影？

刘伟强当然是不能这么拍的。

但明朝的事在今天就未必不能重演。

即使程种森和米兰是真心相爱，程背后的千亿帝国也需要米兰在一份婚前财产协议书上签名，以放弃她对程仲森财产的过多占有。这事在明朝当然是不会发生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李凤姐最后是被正德帝帝玩过又抛弃，心甘情愿地在1年之后为他生下王子，后来据说这个王子又做了皇帝（嘉靖皇帝），但李凤姐就被草草埋没在白衣冢。

虽然这样的比较也只能为比较而比较，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但许多许多年来人们仍然喜欢“游龙戏凤”这4个字，喜欢用它对一种爱情模式进行的美化，又可以看出“爱情”这两个字的有些意韵和滋味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和朝代更替而消失掉。

《游龙戏凤》不只是程仲森和米兰两个人的爱情，这是与正德皇帝和李凤姐的凤流韵事不一样的，阿九（张涵予饰）和阿Jo（何韵诗饰）、司机（林嘉华饰）和单身母亲（张歆艺饰）更是两对不可或缺的龙凤配，尤其是女金领阿Jo这只平胸女暴凤只有遇到失业民工阿九这只慢捻温吞龙才能爱火熊熊，更可以说成爱情就是特定的那条龙遇到了特定的那只凤的一对一游戏，或者这也能让人更容易理解在民间的口味中，正德皇帝和李凤姐的龙凤艳史之所以百传不谬，也并不在于它是皇帝和艳女郎的故事，而只是人们几百年来一直艳羡于他们俩人之间如此巧妙地找对了人――从一夜情到长恨歌，怎么唱怎么有。

这用正德皇帝的唱腔是：

游龙落在这凤巢中。

看来，刘德华和舒淇再“唱”的这出《游龙戏凤》既适合一夜情爱的玩伴也适合地久天长的厮守，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九五之尊，在爱情面前，确实人人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