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NewRadio第一次被偷节目了，但大概是被偷的最彻底的一次，多听FM完整的偷了NewRadio所有的节目，而当我们打开这个号称已经完成B轮1000万美元融资的应用，几乎可以看到一个iTunes Podcast的翻版，塞满了从iTunes盗链来的各种知名播客。

播客在全球的兴起源自苹果06年在iTunes上创立了Podcast平台，而这种新型的声音媒体经过8年的发展，已经成为未来最具价值的新媒体形态。中国的播客发展也有十余年历史，但是真正形成强大的浪潮是从12年以后开始的。最初制作一个播客或许源自主持人的兴趣，也可能是寻求一个发声的管道，在发展中，播客开始有了商业化的可能。我所创建的NewRadio也正是从兴趣转向商业运作的。

对于听播客的人来说，一期节目就是30分钟，或喜悦或哀伤或若有所悟，但对主持人来讲，却是经年的积累、艰苦的写作、孜孜以求的播音和制作以及苦中作乐的坚持。

我自己的播客YY CLUB，2011年11月开播，到上周我做了第100期节目，这100期节目，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了45万字的节目稿。我们NewRadio的新节目《出国上大学》，今天登上了iTunes总榜的第4名，这个节目今天才播第4期，但是从我第一次和主持人邝楠商量这个节目，到它两周前上线，我们整整准备了8个月，这8个月里，我直接推翻了邝楠写过的不下15期文稿和至少10期样片，而他自己还不知道推翻了多少次，就这样才磨出一个首播超过10万下载的节目。每一个优秀的播客都是主持人殚精竭虑的结果，都是在毫无收益中咬牙坚持，一周，一月，一年，三年，五年，十年……

忽然有一天，互联网的热钱盯上了播客，那些深谙互联网运作却对广播一无所知的互联网精英们开始创建一个个网络电台，他们最初对网络电台的理解就是把电台的节目搬到网上，事实证明，网络电台和电台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把传统电台的节目直接搬到网上，是没有人听的。于是各个平台开始试图自己生产内容，但是互联网人在广播的圈子里并没有多少资源，同时也缺乏判断好节目的能力，于是UGC模式就登场了，这看起来一劳永逸，让用户自己随便做节目，自己只提供平台、带宽、服务器，免费弄来无限的内容，这似乎是个好生意，从这个时候开始，风投开始密集的投资到这些UGC的网络电台中。但是，不论是这些平台的创建者还是投资人，都是基于一种非常传统而落后的互联网思维去运作这些网络电台平台，那就是：大内容量--大用户量--大广告量。这是一个在移动互联网媒体时代注定要失败的模式，原因如下：

1、因为无门槛、无成本，UGC产生的内容99.99%都是无效内容，人人都能当主播，就意味着人人的节目都没人听，这种海量的低质内容不但不能变现，还消耗巨大运营成本。

2、为了拉动广告收入，平台需要不断放大用户量，而由此带来的收入永远追不上为此增加的成本。这其实也是所有视频网站都不赚钱的原因，CPM是个陷阱。

投资进来了，很多平台开始向金融工具转化，很多巨头企业是为了布局或者填空而投资了网络电台，那么接下来，这种消耗大量成本，只收集到大量低质节目的问题就会暴露出来，优质节目成了抢手的稀缺资源。每个平台都希望拉来更多已经成名的节目作为旗舰和招牌，至少对投资人和用户是个交代。可是，哪有那么多好节目啊。NewRadio在过去三年间接到过大多数同行平台的邀约，希望我们把节目放到他们平台上，我当然都婉拒了，我们甚至还拒绝了至少二十家广播电台购买我们的节目的邀约，原因很简单，作为一个缔造了10个iTunes分类排行榜冠军节目的播客平台，内容是我们存在的立身之本，我们一直拒绝融资，也不急于做大，就是因为既不想成为大佬们的一个金融玩具，也完全不认同追求规模的媒体模式，NewRadio只做精品，所以我们规模很小，如果再把节目放到其他平台播出，我们自己的价值就被彻底稀释在那些动辄千万美元级的巨大平台中了。

也许有人会问，这些同业拿到了那么多投资，难道不能自己做一些好节目出来吗？这个问题其实就体现了投资商和很多互联网电台创业者的盲目性，体现了他们对广播的陌生与无知，广播是所有媒体中唯一一个基于“个人”的媒体，它不是报纸上的一个署名，也不是群体性的电视制作，每个电台听众都是面对主持人个人的，这就决定了一个好的电台节目是不可能批量开发也不可能套用模版的，也决定了一个真正牛逼的电台节目都是没有可复制性的。这种状况使得优秀的播客节目产生难之又难，那完全不是用钱就能砸出来的。同时，大部分的互联网电台创业者自己根本不懂广播，只有互联网和媒体思维，是绝对做不出好的播客节目的。

在几个老牌播客平台一直没找到合理的运营模式的情况下，新的网络电台还在不断涌现，而这一轮的创业者吸取了前面的教训，开始用一种更简单粗暴的方式搭建内容体系，这个方式就是：偷！

因为与大多数播客平台都很熟悉，大家也知道我做事的风格，所以这几年基本没有人直接盗播NewRadio的节目，可是这些新兴平台是不管这些的，他们采取了直接完整偷节目的方式，这也体现了他们的外行，简单说，他们甚至不知道在这个行业里，谁的节目是不要去偷的。之前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旗下的一个网络电台就这样偷了我们大量节目，而今天我们发现，这家叫多听FM的网络电台偷了NewRadio所有的节目，在仔细研究他们应用后，我也相信他们的大部分节目都是偷的。

这就是目前的网络广播生态，多听的CEO在回复我的质问时说他们是免费分享，是为了帮主持人提高知名度。这种无耻的逻辑根本无需去解析批判，我甚至也不需要给这个CEO去讲述尊重知识产权的重要性，正如我不需要告诉他人类不应该吃屎。

我今天在微博上谴责他们，包括写这篇文章，内心都很平静，因为多听FM的行为，都没有超出我对这个刚刚兴起的产业的判断，他们的偷窃再一次证明了内容在网络电台中排在第一位的重要性，证明了内容质量才是衡量网络电台企业前途命运的核心，而不是内容数量和用户量，证明了融资并不能直接改变一个网络电台从生到死的命运，可以想见的是，在一个非资金密集型的产业里融入大量资金，会加速部分没有核心竞争力企业的死亡。偷窃、圈地、造数据、吹牛逼那套陈旧的互联网逻辑在播客世界是行不通的。未来能在网络广播市场立足的，只能是那些既懂互联网又懂广播，并且踏下心来自主生产优质内容的公司，靠爬虫起家的公司是没有未来的，因为它们从出生就不尊重内容，不尊重内容的企业是不可能靠内容赚到钱的。

在这篇文章的最后，我想作为一个做了20年广播的主持人和NewRadio的创始人提一点倡议：

1、倡议网络电台的同行们都能共同营造一个尊重知识产权的环境，中国的网络电台市场才刚刚起步，我们不是竞争者，我们应该一起把盘子做大，让更多人养成听网络广播的习惯，用各自特色的节目吸引不同的受众。

2、倡议各位播客同仁共同抵制以多听为代表的带有偷窃基因的网络电台，不与此类公司合作，不把节目授权给侵害播客作者权益的公司。

3、倡议所有播客爱好者共同抵制以偷窃为生的网络电台，每一个优秀的播客节目都有它原始的出处，去源头听节目是对你喜欢的主持人的基本尊重，不要在无意中成了窃贼的帮凶，只有主持人和节目的权益被尊重，才能让大家一直能听到自己喜欢的节目，一个被窃贼主导的市场，只会快速萎缩。

4、请各位VC和PE审慎的了解你所投资的网络电台内容来源，投资一个贼窝不仅损害你们的声誉，也必将导致你们血本无归。

谢谢所有读完这篇文章的人。

杨樾

2015年2月4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