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文化批评 |
“文学正宗”的超常规武器
文/魏英杰
近日,作家张炜在上海大学讲座时,对文学圈炒作成风表示严重不满。他说:“我们的文学越来越朝着下作肤浅的路上走去。在这个过程中,出版商和批评家们形成了共谋。文学好像被一个强大的现代妖怪所挟持,无法突围。”“那些所谓的‘优秀文学作品’依靠炒作赢得市场。不愿意戴个‘歪帽子’的‘文学正宗’却反而会被斥为不识时务。”
炒作这个词俨然成了时下最为便利的批评武器。一旦抄起这家伙,道德礼义全占到了自己这一边。也因如此,当人们从嘴里轻轻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基本用不着深思。然则,张作家身份所系,乃以思索人生为务,怎么也如此积极参与反炒作活动?这一点颇让人纳闷。
从本质上来讲,文学创作属于艺术生产的范畴,与市场(出版活动)并没有必然联系。譬如曹雪芹写红楼,心里肯定没有想到是要拿书稿到大街上换肉吃。但是,文学创作中还有一种专为市场而作的产品,这种作品可以称之为市场文学或消费文学。比如动辄卖上数十上百万册的畅销书,走的就是这种创作路线。张作家认为“文学越来越朝着下作肤浅的路上走去”,矛头所指便是当前市场文学占据了文学创作主流地位的事实。
问题在于,服从于市场的写作从来就要比服从于内心的写作要来得浮华、耀眼,而对于服从于内心的写作的作家来说,这种一时浮华与他的终极目标丝毫无涉,他根本不会以此为意。这就像一个远离世俗的和尚,如果非得和房地产商、煤矿老板较劲,那就有点犯傻了。当然,果真的想得厉害的话,在讲究个人自由选择的今天,应当立即脱掉袈裟以从俗欲。以此来看,身为“严肃作家”的张炜,不经意间似乎患上了“文学思春”的毛病。
当然,文学与市场在现实生活中往往并不那么泾渭分明,文学创作毕竟和敲木鱼、念经书是两码事。作家在创作过程中理应“躲进小楼成一统”,但是走出书斋后,搞搞文学串联(开讲座),为自己的作品做点宣传工作,也不为过。所谓炒作,实际上是一种过度宣传。但什么才叫作“过度”,特别是对于文学作品来讲,缺乏可以量化的标准。概而言之,只要不引起受众普遍反感的“广而告之”,还是不要动辄抡起“炒作”的道德棒子为妙。
以此来看,张作家的批评又似乎过于严苛了。当代文学真的被“炒作”这种“现代妖怪”挟持了吗?果如此的话,当代作家的生存能力也未免太差了——在市场经济的浅水弯里游个泳,还就集体溺水了。炒作会不会葬送文学创作的前途,本身也是一个很可疑的话题。迄今为止,至少在那些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还未曾听说过作家活生生被“炒作”噎死的案例。
实际上,张作家对于上述所云未必懵懂不知。无非俨然以“文学正宗”自居的他,不屑于戴上炒作这顶“歪帽子”而已。但这似乎也不是张作家参与反炒作活动的全部目的所在。据报道,讲座结束后,张炜悄悄告诉记者,明年他将有一部非常好的新作问世,“我觉得它将超越我以往所有的小说,成为我最好的作品。”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张作家终究还是不能免俗。——在厉责当代文学、出版商、批评家的同时,他已经为自己搭好了超常规炒作的天梯。
有鉴于此,如果要为张作家奉上一顶有别于“歪帽子”的帽子,“反炒作的炒作”这一顶,在我看来大小正合适。
2006年7月3日,《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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