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卿义结黄贞女》赏析

《喻世明言》第二十八卷

时间：明朝  地点：南京应天府上元县、江北庐州府（在今安徽省）  人物：李秀卿  黄善聪（化名张胜）  黄善聪的父亲、姐姐、姐夫    官员

内容：

1结拜兄弟：黄善聪的爹是做生意的，惯走江北一带地方。姐姐已经出嫁，黄善聪一十二岁时，母亲病亡。殡葬已毕，黄善聪的爹又要往江北做生意，一个年幼女儿在家，怎能放心得下？寄在亲戚家，不是道理。若不做买卖，又哪里寻几贯钱养家度日？左思右想，左右为难。一连想了几天，忽然想道：“我何不将女儿假充男子带出去，待年长了再行考虑？不过，江北客户都知道我没儿子，现带孩子去，如果被盘问露出破绽，不是笑话吗？我就说是外甥，带出来学做生意。”考虑成熟，与女儿说通，准备男子衣服叫女儿妆扮起来一看，好一个帅哥！父女两人带着货物，乘船来到江北庐州府，下了主人家。主人家见善聪生得清秀，无不夸奖，问黄善聪的爹：“这个孩子是你什么人？”黄老实答道：“是我家外甥，叫做张胜。我没儿子，带他出来走走，以后好接管我的生意。”众人并不疑惑。黄善聪的爹每天出去发货讨帐，留下善聪看房。善聪目不妄视，足不乱移。众人都道，这张小官比外公更老实，个个喜欢。自古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黄老实在庐州，不上两年，害了病，吃药无效，呜呼哀哉。善聪哭了一场，买棺材盛殓，暂且安放在城外古寺中。想自己年幼孤女，往来江湖不便。隔壁客房中住着一个客人，是老乡，少年诚实，问姓名来历，那客人答道：“小生李秀卿，从幼跟随父亲出外经纪。今父亲年老，受不得风霜辛苦，因此把本钱与小生在此行商。”黄善聪道：“我张胜跟随外祖父在此行商，不幸外祖父身故，孤寡无依。足下若不弃，愿结为异姓兄弟，当合作伙伴，彼此有靠。”李秀卿道：“如此最好。”李秀卿年十八岁，长黄善聪四岁，两人结拜为弟兄。
　　2谨慎相处：两人商议，一人往南京贩货，一人住在庐州发货讨帐，不担误生意。黄善聪道：“兄弟年幼，况外祖父灵柩无力奔回，何颜归于故乡？哥哥去贩货吧。”于是把钱都交给李秀卿。李秀卿把货物和账目都交给黄善聪。从此两家资产并在一处，李秀卿在庐州时，两人日则同食，夜则同眠。但每夜黄善聪不脱衣服，也不脱鞋袜，李秀卿很奇怪。黄善聪答道：“兄弟自幼得了个寒疾，一解动衣服，病就发作，所以这样睡惯了。” 李秀卿又问：“你耳朵上怎么有个洞？”张胜道：“幼年间爹娘与我算命，穿破两耳，躲避灾祸。”李秀卿是个诚实君子，便不疑惑。黄善聪也十分小心在意，大小便自己去，不让人瞧见。所以虽然在一起生活很久，没有露出马脚。
　　3见到姐姐：转眼黄善聪二十岁了。这几年做生意捞了几桶金。想父亲灵柩暴露他乡，亲姐姐数年不见，况且自己终身就这样也不是个办法。便与李秀卿商议，说要搬外公灵柩回家安葬。李秀卿道：“这是孝顺事，不过灵柩不比别的，你一人怎么行？做哥的应帮你同走。待你安葬事毕，再同来就是。”黄善聪道：“多谢哥哥厚意。”当晚议定，择个吉日，雇了船只，唤几个僧人做功德，抬了爹的灵柩下船。一路上风顺则行，风逆则止。不一日到了南京，在朝阳门外找个空闲房子将灵柩安放，等吉日下葬。李秀卿同黄善聪进了城门，到了岔路口，李秀卿问：“兄弟高居何处？做哥的好来拜望。”黄善聪道：“我家挨着秦淮河清溪桥居住，来日专候哥哥光临。”她说的是姐姐家的住处。两个分别。黄善聪问着姐家，敲门而入。姐夫不在家，黄善聪往里边走。姐姐骂起来：“你这个小伙子，直入内室是何道理？我老公若是在家瞧见了，一顿拳脚把你打出去，还不快走！”黄善聪笑嘻嘻地作一个揖，口中叫道：“姐姐，你自家亲兄弟都不认得了？” 姐姐骂道：“油嘴光棍！我哪有兄弟？”黄善聪道：“姐姐，九年前的事，你可想得出来？”姐姐道：“想什么？我爹并没儿子，只生下我姊妹二人，我妹子名善聪，九年前我爹带往江北做生意，一去不回。至今音讯不通，不知死活。你是何处光棍，来冒认别人做姐姐！”黄善聪道：“我就是你妹子善聪。”说罢放声大哭。姐姐还不信是真，问道：“你既是善聪妹子，缘何如此妆扮？”黄善聪道：“父亲临行时将我女扮男装，只说是外甥张胜，带出来学做生意。没想到两年上父亲一病而亡，你妹子虽然殡殓，却因孤贫不能扶柩而归。有个同乡人李秀卿是志诚君子，你妹子万不得已，只得与他八拜为交，合伙营生。不觉又六七年。现在回来，拜见姐姐。”姐姐道：“原来如此。你同个男子合伙营生，男女相处许多年，一定结为夫妻了。何不带顶髻儿还好看些，这样打扮回来，不雌不雄，好不羞人！”黄善聪道：“不欺骗姐姐，我没有跟他结为夫妇。”姊妹两人抱头而哭。姐姐打开箱子，取出自己的衣服，安排妹子洗澡换衣。黄善聪道：“不欺姐姐，我自从出去，未曾解衣露体。今日见了姐姐，方才放心。”于是洗了澡换了衣服。
　　4说出真相：次日起身，黄善聪梳妆打扮起来，成了黄花闺女模样，与姐夫姐姐重新叙礼。姐姐在丈夫面前夸奖妹子贞节，把李秀卿也称赞了几句：“若不是个真诚君子，怎会相处这么长时间？” 话犹未绝，只听得门外咳嗽一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黄善聪听出是李秀卿声音，对姐姐说：“叫姐夫出去迎他，我不好见他了。”姐姐道：“你与他结义，他又是个好人，就相见也不妨。”黄善聪倒怕羞起来，不肯出去。姐姐只得先叫丈夫出去迎接。姐夫见了李秀卿，叙礼已毕，分宾主而坐。李秀卿开言道：“小生是李秀卿，特到此访张胜兄弟，不知阁下是他何人？”姐夫笑道：“是在下至亲，只怕她今日不肯与足下相会。” 李秀卿道：“说哪里话？我与他是结拜弟兄，约定我今日到此，那有不会之理？”姐夫道：“其中有个缘故，容从容奉告。”李秀卿性急，连连催促，姐夫赶快往里跑，叫老婆劝小姨与李秀卿相见。黄善聪只是不肯出房。他夫妻两口躲过一边，叫人将李秀卿请进内宅。李秀卿见了黄善聪，惊得倒退七八步。黄善聪叫道：“哥哥不须疑虑，请来叙话。”李秀卿听得声音，晓得就是张胜，重走上前作揖道：“兄弟，如何这般打扮？”黄善聪道：“一言难尽，请哥哥坐了，容妹子从容告诉。”两人对坐了，黄善聪将十二岁随父出门始末根由细细述了一遍，又道：“一向承哥哥帮助，感谢不尽。在先有兄弟之好，今后有男女之嫌，相见只此一次，不能再见。”李秀卿听说，呆了半晌，想自己这么多年和这个人同行同住，竟不晓得他是女子，好生懵懂！便道：“妹子听我一言，我与你友好，你知我知，往事不必说了。如今你没订婚，我也未娶，咱俩从现在开始谈朋友，不也可以吗？” 黄善聪羞得满面通红，起身道：“我因为兄长的高义，厚颜请见。兄长说到这里，不是我见到你的本意。”说罢，一面走进去，一面说道：“兄长快走，免得招来议论。”
　　5喜结良缘：李秀卿回到家中，如痴如醉，割舍不下。央媒人求亲说合。姐姐姐夫欣然同意，无奈黄善聪决意不肯，道：“若是结合了，无私也成了有私了，把七年贞节付之东流，岂不惹人嘲笑！”媒婆与姐姐两口交劝，只是不允。那边李秀卿执意定要娶黄善聪为妻，每日缠着媒婆奔走传话。三回五转，而黄善聪并不松半分口气。媒婆把此事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霎时间满京城都知道了。人人夸赞，个个称奇。有个官员不信其事，差人缉访，果然不假。唤李秀卿盘问，一一符合。问李秀卿：“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必一棵树上吊死？”李秀卿道：“七年友爱，不能舍弃，除了这个女子，别的都不想要。”官员很同情他，就把李秀卿藏在衙门中。次日唤前媒婆来，分付道：“听说黄家女贞节可敬，我有个侄儿欲求他为妻，你去说合，成则有赏。”媒婆去说，此事成了。官员出钱替李秀卿行聘，又赁下一所空房，密地先送李秀卿住下。笙箫鼓乐，娶黄善聪进门成亲。交拜之后，夫妻相见，一场好笑。黄善聪明知落了圈套，事到其间，推阻不得。官员就认李秀卿为侄，官员们都来添箱。一来看官员面上，二来都道是一桩奇事，人人要玉成其美。夫妻相爱，生了两个儿子，后来读书显达。

思想：推崇贞节观念。

艺术：传奇性，差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