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闲居巢徽，晚上闲来无事，又重新看了一遍《金枝欲孽》——伴随我和D先生成长的TVB难得的一出好剧。尤记当年初出茅庐，天天加班挑灯夜战，拿着微薄的薪水还买五送二，周周连轴转出卖着廉价的劳力，身残志坚之余，还要处处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却还是落得一个神色憔悴前路茫茫的“旗人包衣”。最艰难的时候，也就时时念记安茜一句说话：“你一定要懂得对自己说，我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做人。就算有多么不如意的事都好，也要懂得对自己说，我忍得住；就算多么大的挫折都好，也要对自己说，我撑得住；就算，有多么伤心绝望，也要懂得对自己说，我看得开。”今时今日，千帆过尽，人事历练，不懂计算筹谋，但最下乘的明哲保身、远离是非的觉悟还是有的。谈不上风雨自如，至少可以做到如果有朝一日暗箭难防，还能知道是怎么死的，不会莫名其妙的就着了道道死得不明不白。江湖中的腥风血雨，再回首当初种种，除了慨叹一声曾经的懵懂少年赤子之心一去不返，也就只有再换一种眼光和心情欣赏今天屏幕上的如妃，便只一个字：爽！

    如妃说，后宫闲来无事，斗就是本宫的擅长。何等的气概。只可惜，邓萃雯赢了口碑输了奖项，戏里权谋风光的如妃戏外还是败在权谋的交易之下，只落得一句“公道自在人心”。

    但须知人心又曾几何时有过“公道”二字呢？不过，倒是很认同2005年黄伟文在拿叱咤最佳填词人时说的一句话：我中意邓萃雯，因为她告诉我知道，她令我知道，拿不到奖不等于是输，同样拿到奖不等于就是赢。如果让我挑的话，或者我宁愿，没拿奖，拿不到奖人家替我惋惜，好过我拿到奖人家觉得我不配拿。

    戏中一众小主贵人斗个你死我活，最后却都铩羽而归。不过，各人各有所得。玉莹赔了小命却赢了爱情，如妃舍了爱情却留住权势，尔淳看似一无所获，却至少还有肚子里的希望，和令人向往的一片海阔天空。只有安茜，自以为是最聪明的人，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再做出错误的选择，最后败了个满盘皆落索，还白白牺牲了如妃的成全和孔武的一片痴情，还有常永禄和自己的一条小命，是剧里最可怜的人。她教人看得开，偏偏自己最是看不开。为了虚无的“报仇”二字，不惜以卵击石，改变了两个原本可以幸福的人的一生，执著得叫人痛心。

    不过，我更欣赏的是另外两个不太主要的角色，一是福雅，一是香浮。在三四年之后重新再看，此时的心境，让我开始懂得欣赏她们的醇厚和耐人寻味。福雅是幽香的清茶，而香浮则是温热的清酒。

    福雅当然当得上“蕙质兰心”，与安茜的不同，福雅察人观色，处处落于无形，不动声色，但暗地里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她宁愿为情摆布，虽然是死路一条。所以，她可以甘心放弃万千宠爱，成为无人问津的弃卒，在寂寞中独自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为求尚可时时“见他一面”，即使只是淡淡的君子之交，为着这份毫无结果的寄托，不惜服毒慢性自杀。这份常人不可理喻的选择，对她而言，也只不过是一转身的决定。就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的徐静蕾，我爱你，但与你无关。福雅开解尔醇的时候说，把这份心意藏在心中，你还可以继续喜欢下去，但勉强下去，你连喜欢这个人也不可以，你又何苦令自己这么辛苦。其实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写照？我敬重福雅。她淡静的日子，其实过得比谁都悲壮。忠于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耳静心清，任烦嚣千万，只为他淡静如水。只是，福雅不能进退自如，还是逃不脱一个“情非得以”。也许结局从最初她有了决定时便已注定。也许，也许。我更宁愿相信，即使在夜深人静，独自空院望星的时候，维系心中那份纯真的情愫，那时的一刻，福雅是幸福的人。

    其实，何为“善解人意”？说白了，也不过是自己为难自己。像香浮这样的知性美女，懂得进退的分寸，处处拿捏得恰到好处，是真正的红颜知己。只是，天下哪有“不问回报”的爱情，“不问”不代表“不想”，只是香浮明白，只要有“想”的念头，就已经误入歧途。香浮很想将白杨只是当作普通的恩客，却是，情感只如流水一样，抽刀难断，香浮纵然脱俗，也只是红尘香粉，根本难以控制，一发不可收拾。

    白杨在香浮那里寻找情感的避难所，香浮其实又何尝不是。不同的是，香浮最终选择放弃面对现实，原因是，为了他好。那一刻香浮咬着牙流下眼泪。很难比较她与福雅，实在谁高谁低，就像在拿两个不幸的人，比比谁更不幸一样。只是，流得出眼泪的苦情，总胜过一直藏在心里的苦苦咀嚼。福雅心中自足，是无怨而去；香浮霎那控制住起伏的心情和泪水，再次将零乱的情感收拾整当，为自己留了一条出路。如果“无爱”是最高的境界，无疑香浮又往前走了一步。只是常人难以想象，真正达到那个境界，需经历多少情感苦楚。而真到最后，究竟是从此看破，还只是实在伤得麻木，恐怕也无从奚考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乘月待晓的唏嘘世界，欢迎前往“我的主页”和“我的所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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