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周四，初六，晴

早上睡下，依然是12点多起床。

呆在家里，做不了什么事情，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一天的规律通常是这样：睡到中午，吃饭，看微信，差不多就几个小时过去了。晚饭，锻炼一下，看微信，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半夜沉下心来写东西，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天亮后睡觉。

看了一下疫情数据，比昨天多了近两千例，形势依然严峻。

“我的城市生病了，但我依然爱他……”这段时间的热门歌曲《武汉伢》的视频让我想起了大学刚毕业时，在娃哈哈公司征战豫鄂市场的日子。快30年了，我再也没去过武汉。但这次疫情，让我想起了在湖北的岁月，回忆浮上心头。

1992年大学毕业时，娃哈哈公司是我的第一个单位。和这一年分配到娃哈哈的大学生们一起，被老总宗庆后分配到全国的各个市场，跟着各自的师父也就是销售经理们跑销售。豫鄂市场地处中原，属于娃哈哈的大区市场，由汤海沧、袁敏两夫妻负责，汤海沧只比我们年长几岁，是大区经理，脾气又火爆，我们通常叫他汤司令，但在脾气更辣的汤夫人面前却没了声响。汤夫人一头乌黑长发平板烫，化妆精致，可谓一物降一物。我和另一个同一年从南京大学毕业的师兄“驹子”成为他们的第一拨徒弟。

我第一次出差去省外，就是到武汉，住在师父出差的定点饭店——江汉路口的循礼门饭店。那时的主要工作就是跟着两夫妻和糖酒公司的业务经理、汉正街经营娃哈哈的商业大佬们吃饭，谈生意，巡视市场；和电视台电台负责娃哈哈广告的业务员签广告合同，递交宣传带。“天下第一街”汉正街假冒产品猖獗，有各种模仿得很像娃哈哈的果奶（那时卖得最好的就是娃哈哈果奶了），汤司令有时会让我去打假，把假冒产品买回来，登记这些假冒商户，回来交给娃哈哈专门负责打假的打假办处理。所以我对火热的汉正街也是比较熟悉。

汤司令的主要客户，就是武汉经营娃哈哈产品的几个大户，既有国营的武汉糖酒公司，也有财大气粗的个体户。汤司令两夫妻和他们的关系很铁，每次去武汉，他们自然要请客，因为娃哈哈让他们一年赚了不少钱。武汉三镇九省通衢，这里的人也比较大气豪放，又精明，“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通常指的是武汉人。

记得有位较年长的武汉大佬，当时请我们到他家里用餐，请了一桌的螃蟹宴，还是在那种木质楼梯、木质地板的老式房子里，没多远就是长江。在汉阳和武昌交界的一家饭店里，我跟着汤司令吃过地道的武昌鱼。糖酒公司的经理还带着我们吃过武汉地道的热干面，他们叫“过早”，因为热干面是武汉人吃早饭的标配。这位糖酒公司的经理待我们如亲人般，那时候还流行听磁带，他会带我和师兄去磁带店里录最新最好听的磁带，从母带转到空白磁带上，转录一次5元一盘，听腻了还可以重新录，经历过磁带时代的人们都会懂。

武汉三镇，汉口最繁华，汉阳最小，武昌人文荟萃，东湖、珞珈山、武汉大学等都在武昌。武汉长江大桥连接汉口和汉阳，汉阳给我留下的记忆，也就是归元禅寺了，还有伯牙子期的石雕。黄鹤楼处于汉阳和武昌之间，建造得过于崭新，反倒失去了思古之幽情。

我经常一个人出差，于是四处乱跑。除了武汉，还去过湖北的十堰、襄樊、黄石、蒲圻、孝感、咸宁、荆州、沙市、宜昌等城市。十堰似乎是仅次于武汉的湖北重要销售区了，汤司令会让我们一个人重点负责哪个城市，比如十堰是我主要负责，我就需要经常去那里和客户联络关系。十堰是个山城，那里的人很能喝酒，请我吃饭时一定要喝白酒，有几次灌得我走路都轻飘飘的。记得汤司令带我在那里吃过一次娃娃鱼，现在想起来，吃这种保护动物真是人类的罪孽。

我并不擅长做销售，娃哈哈的产品都是集装箱或者车皮发送，一个集装箱能装1114箱果奶，一车皮是8820箱果奶。销售旺季的时候，会通过车皮发送。武汉这样的大市场，发一车皮的娃哈哈果奶过去是常事，但是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记得有一次，因为十堰市场还不错，我就自作主张发了一车皮的果奶过去，当地的糖酒公司消化不了，眼看果奶要过期，只能和我商量退货，我为此挨了汤司令不少骂，因为会对这一年的销售额造成影响。

除了走访客户，剩下的时间我就疯玩，一个人去爬武当山金顶，去襄樊隆中的诸葛亮故里，去蒲圻的赤壁。宜昌给我的印象，属于三峡的尾声，类似小三峡，因此风光奇绝，多山水胜景。赤壁的峭壁正对着长江，想起当年三国的古战场，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这里还有庞统故居凤雏庵、翼江亭、拜凤台等。不知道凤雏庵前的那棵百年古银杏，还是否安好？

那时候，不愿意总是坐火车去武汉，于是先坐火车到南京，玩了一圈的莫愁湖、中山陵、秦淮河、雨花台，再从南京坐轮船沿着长江而上，到达武汉。有时候还会从湖北溜到湖南，到岳阳观赏岳阳楼、洞庭湖。至于河南市场，主要是师兄负责，我也跟着他去过郑州、周口、驻马店、许昌、焦作等地，郑州最大的客户叫马云龙。河南给我的印象，除了烩面比较好吃，其他都比湖北落后多了，汤司令经常抱怨“这里刁民多”，这可能是他安排男生去这里的原因，为此我该心存感激。

都说河南骗子多，不是歧视河南，我确实也在那里领教过和他们打交道的危险：有个焦作人曾借着果奶里面喝到苍蝇要敲诈；嵩山少林寺的当地人让我和师兄骑马，讲好的50元变成走一步50元，多亏师兄机智勇敢，我们才得以脱身。那里的客户也经常拖欠账款，需要我们过去催讨，等等。

除了出差和游玩，在杭州的时候，我还需要接待湖北客户。他们通常会拖家带口到杭州，汤司令就安排我带着他们游玩，西湖、灵隐、虎跑、太子湾、六和塔几个景点是少不了的。特别是开销售会议的时候，隔几天就要带客户们去太子湾公园看郁金香，去灵隐看飞来峰和大雄宝殿，去西湖坐游船，看得我都快吐了。

年轻时无长性，我很快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1994年国庆后申请转到江西市场，跟了另外一个女师父叫王怡，有了另外的师弟，又跑了江西的不少地方，像南昌、景德镇、上饶、赣州、萍乡、鄱阳湖等。江西是革命老区，除了南昌的滕王阁、百花潭、朱耷纪念官，景德镇的瓷窑，赣州的八境台等尚留有记忆，其他也就不剩什么了。南昌的销售大户姓熊，从各方面来说，感觉始终不如武汉的销售大户来得纵横捭阖、豪气干云。

离开娃哈哈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湖北、河南和江西，和这些客户也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当年的这些湖北大佬们，销售经理和个体户大亨们，在这次疫情中是否安好？只能在这里遥寄祝福。

和当年的师兄也很少联系了，这次给他打电话，他说和湖北的这些客户们也没有联系了，我们后来的师弟小刘现在负责湖北市场，汤司令退居湖北销售的三四线，反倒成了当年徒弟的手下，汤夫人即将退休。河南市场也分成了几大块，由不同的销售经理负责。娃哈哈在各地办分厂，产品都在当地运输，已经不需要从杭州发集装箱和车皮过去了。至于他自己，也早已经退居销售三四线，不再成天出差了。

记忆中的武汉、湖北和娃哈哈，已经完全变了。快30年了，能不变吗？当年冲在前线的人，已经退到后方，已经慢慢老去。

今天天气好，过年后没去过妈妈那里，于是想着骑车去一趟。晚饭时聊起了过世的外公外婆。因为中国人爱扎堆聊天，这次疫情让人少串门少扎堆，妈妈就聊起外公外婆很少聚堆谈论别人，自己也不爱说别人的闲话。外公的父亲是开裁缝铺的，外婆家是开肉铺的，他们都是独生子女，找谁说话呀？不像那些有好多兄弟姐妹的，所以兄弟姐妹多的人，是不会寂寞的人。

晚上看微信，武汉8名“造谣者”成为英雄的消息刷屏。他们都是医生，当时就知道新冠病毒会人传人，但是被认为是谣言制造者而遭到传唤，于是没人敢说真话了。本可以在1月初就刹住的病毒，直到1月19日钟南山宣布人传人，才真正开始重视起来，这时候已经为时过晚，病毒四溢了。

不过，能为“造谣者”正名，也是一种进步。期待，说真话不再危险而是被推崇为英雄的那一天，早日来到。

那么，能别删那些讲真话的文章吗？客观地批评和指正，一定是为了推动进步。

（截至1月30日24点，全国确诊病例9692例，重症病例1527例，累计死亡213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