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p1.pstatp.com/large/568e0002f201aac2c76c

不起眼的店面

​撰文：小洋楼

前段时间和母亲一起回老家三门，去亭旁看望包叔叔一家。他和母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两家关系甚好。转天中午，包叔叔的儿子、我唤作弟弟的，准备和母亲一起送我回杭州。

在县城海游丹峰路，我们有个老相识，是姊妹麦饼店的一个姊妹。姊妹麦饼店是三门县城蛮有名的一家店，由三姊妹开着，专卖麦饼。台州人都知道麦饼，就是把面揉好后，里面包进各种馅料，根据馅料的不同，也分成土豆麦饼、咸菜麦饼、鲜肉麦饼、梅干菜麦饼、苔菜麦饼等。包好后用擀面杖擀成薄薄圆圆的大饼，放在锅里煎到两边都呈金黄色，就可以出锅。

姊妹麦饼店其中的一个大姐是我在杭州住处楼上一位三门老乡的母亲。她儿子当初有了孩子后，她在杭州帮忙照看，由此得以认识，后来孩子大了，她也就回老家了。

每次回三门，我们都会在她的姊妹麦饼店买几个麦饼。姊妹麦饼店的生意非常好，她也是一天到晚在忙碌，我们最多聊几句，不忍心打扰她太多。

这次我和母亲照例在她这里买了几个土豆麦饼、苔菜麦饼，我因为前几天在临海吃了一碗姜汁调蛋，还想念着它的味道，于是问她，附近有卖姜汁调蛋吗？她往前指了指，说前面就有一家。

母亲在那里等着麦饼出锅，我和包弟弟于是去找姜汁调蛋。从丹峰路往北边走几步路也就到了，一家小店非常不起眼，写着姜汁老店。走进店里，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姨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着包饺子。我们就问这位阿姨，有姜汁调蛋吗？她说有，我见这家店门口写着姜汁煎饺，于是问她，是否就卖姜汁调蛋和煎饺？阿姨说是的，只卖姜汁调蛋和芹菜煎饺。她们包的饺子就是用来做煎饺的，有点像北方的锅贴。

我比较“贪心”，除了在店里吃，还想打包带回杭州，于是一口气要了6碗姜汁调蛋，也要了几份煎饺。这位阿姨开始忙碌起来，我看到她打鸡蛋，拿出姜汁、红糖等加入。因为要等一段时间，我和包弟弟就去旁边转了转。十多分钟后再回到店里，煎饺和姜汁调蛋都已经好了，母亲也拿着麦饼走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如果不是母亲，我恐怕和这位章阿姨无缘相见。母亲走进店里，章阿姨就认出了她，她们聊了几句。母亲坐下吃饭时，告诉我，这位阿姨从小带过我，当时母亲上班，我大概5岁，姐姐7岁，住在海游新华书店对面的医药公司宿舍。章阿姨当时还没有结婚，她带了我一两年，相当于带孩子的保姆。年幼的我对于她如何带我，早已经忘却了，但是我确乎记得有这么一位阿姨，在二楼的宿舍会提着暖水瓶走来走去。楼道是昏暗的，我们的房间也非常简陋。我不记得她的相貌，但是我记得她似乎扎着两根长辫子。

记忆里还有一位老奶奶，也曾经带过我，住在海游派出所后面的太尉庙一带的村民房子里，我经常到她家吃饭，最深的记忆是她家柴灶里那一膛总是在跳动的炉火。之后我读了小学，也就自己回家，不需要托在别人家里了。

母亲说过，我曾经有过奶妈，摘奶之后，母亲狠心不再和奶妈那边来往，担心我长大后和奶妈亲，和她的情感会疏离。带过我的章阿姨也是如此，后来我们没有互相走动，想来也是基于这样的想法罢，母爱总是有点自私的。没想到这次因为吃姜汁调蛋，几十年后得以再次相见。

章阿姨说带我的时候，她还没有结婚，现在都已60多岁了，当奶奶了。我另一个小学同学的妹妹，蔷薇的小女儿，她说自己也带过几年。

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她偷偷在擦泪。

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当时已经带过不少孩子。这些孩子，现在是否还记得她呢？

章阿姨不做保姆后，可以说是自谋出路，自己创业，姜汁调蛋一做就是30多年，在海游颇有名气，开了好几家店。白天她在店里，晚上是儿子在看店。

我问了，她全名叫章小娟。我赶紧让包弟弟帮忙，给我们拍了一张照片留念。这时我才仔细打量了她，她个子不高，穿着红色的格子外套，短发，脸红扑扑的，挺精神，笑起来还有些腼腆。

饭吃好后，我准备回杭州。因为包弟弟在母亲之前就已经把费用付掉了，章阿姨表示当时不知道我就是她曾经带过的小孩，言下之意，对收了我们的钱感觉不好意思。我们走时，她执意送了一袋核桃给我们。这是上好的核桃，做姜汁调蛋用的。

我很想送点东西给她。车里只有一本圣经日历，需要走一段路去拿。母亲和包弟弟再三说这个东西不要随便送，有些人不喜欢，于是我也就打消了念头，但心里总归是不甘心的。就这样匆匆和这位阿姨告别了。

以后回三门，我一定会再去看望她，在她的店里再吃一次好吃的姜汁调蛋，还有煎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