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润兴化

风中似闻花有语，水里总见鱼弄渠。
天庭失却玉嵌金，兴化巧拾金镶玉。

 

——天庭失却玉嵌金，兴化巧拾金镶玉——

       江苏兴化原来并无名头，种了多年油菜花，一直只是春植秋实，花开花落，最终脱壳榨油了事。
       2009年4月2日至25日，当地成功举办了“第一届兴化千岛菜花旅游节”后，兴化油菜花便东山渐起，小有名气。
       今年4月照例举办“第二届兴化千岛菜花旅游节”，朋友在旅行社工作，应邀参加开幕式，欲与之同行。
       同事妻是江苏泰州人，兴化是泰州市属下。据她说去年菜花节景区人满为患，摩肩接踵，就差把人挤进水里。所以心存芥蒂，不想凑这份热闹。
       但是网络上首届菜花节，驴友、摄影爱好者所摄照片美得惊人，让我们这帮好游人心动。于是相约避开高峰，取其低谷，在月中旬的双休日前行。
       今年地球发疯，不是地震就是火山，气候也变的怪异，已是四月中旬，居然仍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凉，淫雨霏霏。

——乡音菜花节，诶乃摇橹声——

——千畦植物形无序，孤舟轻橹有美嬃——

       车行沿江高速，雨势骤大，势若缸顷，快到江阴长江大桥时，车又出了故障，只得就近修理，耗时近4小时。
       待上宁（南京）靖（靖江）盐（盐城）高速到达兴化缸顾乡东旺村千岛油菜花景区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
       老天爷也许是动了侧隐之心，看这11人冒雨来此实在遭罪，坎坷不易，突然就收拾起了雨洒，只留了个阴沉的脸色。
       “闻香识美人”，只要闻着菜花的香味，你就能知道“春姑娘”的秀美，更能觅得春从南向北的匆匆足迹。
        最早的春花在是春节过后，２月至３月，云南罗平首先点亮油菜花灯海；
        然后“春姑娘”掠过江西婺源，３月下旬至4月上旬，将个油菜花象铺金毡般从山上梯阶一层层铺向平原；
       春的脚步在4月眷顾了江苏兴化，让兴化的田田垄垄、沟沟坎坎，地上水边都染上了金黄色。
       兴化油菜花能真正游览的景区并不很大。一条是水上，一条陆地，二条游览线路各有千秋，更各有特色，应该都走走。
       景区没有明显大门等标志，只是在河边设有“售票亭”和简易拦杆才表现着入口模样。
       越过拦杆即是条河汊，右手是条木拼列平铺的木栈道，接原木小桥直接消失在簇拥的油菜花田里；左边湖边泊着小船，桐油原杉，苫棚素木，小巧轻盈，只容四客人对坐。船尾巧娘着碎花青布小褂，扎亮红头巾，与此船此景天成地就，浑然一体，贴切如娘家亲戚，隔岸对渡。

 
——孤渡侧畔油菜黄，船埠嫂娘头巾红——
 
——宝塔知春夏秋冬，原野换绿黄枯荣——

       待客人俩俩对坐定，埠岸艄翁举槁在船尾只一点，扁舟摇曳，向湖心漂去，船娘委身盘腿，轻摇慢橹，载客乘桴而行。
       初行，河面宽阔，雨霁天阴，湖面泛着灰蓝的天光，将夹岸黄花笼在水里，远远望去油菜花形成水上水下各一层金黄，夹着棕泥与绿茎，恍若水乡巨大的夹心中式汉堡包，雾气中忽隐忽现的朱红木桥，疑为其上新鲜的番茄酱汁。
       小舟轻盈穿梭于花海之间，橹桨在明镜似的水面划出涟漪，那圈圈水汶突然就停止于4、5条汊河前。
       这些七拐八叉，难分南北，宽窄不一的水道，有的看上去疑似无路，却在船到尽头时柳岸花明；
       也有先窄后宽，盍然开朗的，更有宽进窄出，直接钻入花堆的；
       河汊水巷宽泛的开阔几丈，渚若小湖；一般的可双船擦肩，并驾齐驱；狭隘的仅容一舟单过，宛若洞行。
       船儿穿进一条窄巷，河道在此变的狭仄、变的曲折，变成了迷宫，不知从何而出？
       刚才大河上所见那原来一排排隔岸相觑的“汉堡”突然挤到了身边，将我们“挤”成了“夹肉并”。
       船小河窄，岸高花茂。田埂土堰本来就高于船体，之上再栽油菜花，菜花已然变成了花的弄堂，把个小船生生地挤在了田泥之中、黄花之下。
       船娘似乎有意让我们仔细观花，将个小船懒散地在大河道、小河汊里绕来弯去。
       金花绿枝从两边掠过，是一种从未尝试过的观花感觉，就象孩提时，钻进桌椅之下捉迷藏，只不过此刻你是钻进了花丛中，是飘浮于金色海洋之上，是在穿越在黄色块的绒毡之中。
       船在金黄色的花卉簇拥笼罩下，天光也染成金黄色，水也反射成了金箔一片。花儿就在你头上，伸手可及；影儿就在你船边，环拥着你。
      花团屏蔽了一切，花儿似乎吸尽了俗世的喧嚣，只留下寂静。不仅仅是风平浪静，连人声鸟语都不闻，幽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尘世杂音。

——塔拥艳福花丛丛，舟系财运金重重——

 ——垛田菜花夹渠开，河岸游子闻香来——

       那种静叫人脱俗，让人心平，也许就是打坐入定时的状态？
       只是静，已然叫人六根清爽，却有团团菜花香，时不时撩拨你的鼻息，引诱你的凡根……
       正冥想着，坐下晃动起来，船娘适时地调整船头，沿着远处宝塔的河道转过去。
       船转景移，就在这水上水中金黄色主宰的花毯之上，立着一座四层宝塔。
       从花的夹弄、河的胡同看过去，又是一番景致：地上两排花，水中一泓金；田中立高塔，湖里倒阁影，让人叹为观止。
      “哦们这块旅游才搞纥子（我们这时旅游才开始搞起来）塔是去年为观花盖的。”经我们提问，船娘操着浓重的苏北口音回答。
       “你还没给我们唱段苏北小调呢！”
       “今嘎雨大人稀，呒搭兴致唱呢。”（今天雨大人少，没有兴趣唱歌）
       “那我给你唱个小时候学的江北小曲《除四害》，你听听苏北话正宗不正宗？”同船朋友风趣地唱道。
       “六月里的癞痢正苦恼，苍蝇叮来，蚊子咬，秧秧里青哦哦！人民政府来号召，消灭四害第一条，唉嗨哟！癞痢听了，哈哈笑！”
       “你唱的苏北话，呱呱叫哦！（真好）”船娘掩口一笑，扳转船头，已然泊岸。
        弃船登岸，观景塔就在码头旁边。
        也许是观花季已是强孥之末，更能肯定的是刚才那场瓢泼大雨冲走了不少游客，只留下少数犟头铁杆驴友，他们的长枪短炮早已占领了四层观景塔。
       一口气登上20米高的观景塔，从东南西北团团转，各个角度俯瞰整个千岛菜花，景色立马有了极大变化。

——黄花绿茎水若华，朱桥黑泥船似画——
 
——风中似闻花有语，水里总见鱼弄渠——

       天公不作美，虽然雨早已经停止，天却是阴沉沉的。不过氤氲溟蒙也许反而比晴空万里更有味道，因为大雨已将万物清洗一新，不仅空气清新，而且花特别亮丽，树格外青绿。
       刚才船上观花，花是簪在你头上的，其金花绿茎分外清晰，嫩骨翠枝，吹弹得破，能掐出水来，金叶重瓣，艳的富贵，亮的晃眼；
       现在塔顶看花，万亩菜花是围绕在你身下，匍匐在你脚下，形成壮丽的黄花海洋，组成耀眼的金色岛屿。
       但见，几千条纵横的大河小湖，将油菜花田地分割成无数的小岛。怒放的菜花裹着风、泛着金属光泽，从地平线闪烁着、奔腾着、欢跳着、象麦浪荡起的波涛，卷过来冲撞塔下，再翻过去跌落在河里，溅起的片片碎片，是甜丝丝的花香，极具审美感受。
        这些花岛被切割为这一方，那一块，呈现不规则几何图形的积木，随意地抛散在河网纵横的田园里。
       她们或百折千回，或规矩有方；或长或短，或曲或弯；有的象满月，更多如棋星；可以细读似字母，能够粗看象曲尺……
       这种一块一块水中土地被当地人称为垛田，油菜花也被称为垛田油菜花；现在缸顾乡为了推广这一旅游资源将其改名为“千岛菜花”，名副其实！
       这恐怕是世界上最奇特的油菜花景观，完全巅覆了前年在江西婺源观油菜花时的印象。不过客观地讲二地油菜花风光各有千秋。
       一致的地方，都是那么大气磅礴，都是那么波澜壮阔，都是那么摄人心魄。
       不同的是，如果说婺源油菜花景观，在梯田，是少女霓裳羽盖百褶裙，分层落阶，上下嵌叠，由高向低，炫着金光落下山谷；
       那么兴化油菜花景观，在水中，是舞嬢金色孔雀亮羽衣，成片累垛，花水交融，片块衔接，平面铺陈，舞着金帛化在水中。
       从观景塔下来，漫步曲折的木栈道，再次，近距离饱览油菜花海胜景。
       用原木条搭建的栈道，宽近二米，将主要油菜花景区自然亲和地围住。把陌阡泥泞土路藏在身下，让游子放心观览，不仅是十分人文的关心，还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更有在这迷宫似的千垛油菜花田里引导方向的作用。

 
——细雨芊芊湿金毡， 薄雾茸茸染黄花——
 
——埠岸一片金，水中几层影——

       如果来时是“船在水中行”，那么沿木栈道回去的路途，便有了“人在花中走”的乐趣。
       被雨打湿的栈道，干净而舒适，木路两边密致的菜花，同偶尔风摧于木板上落缨，使田间小路更显得静谧而雅致，充满了罗漫蒂克的小资情调。
       近处的黄花已怒放近晚，开足了力气，使那金色更加饱满耀眼，浑然奇香；其下繁叶嫩枝谦恭地作为陪衬，却依旧绿意盎然，晶莹水灵；整个菜花取集浓雾，落下水滴，就仿佛浸了油般地滋润，让人由衷地欢喜。
       一座座不同色彩的木桥，或朱红、或素缟；有的拱起，有的平直牵着蜿蜒的栈道，将游人再次引向水边。
       近水菜花半身体在岸，半身影在水，水如明镜风似梳，些许弯腰向水的菜花，象少女水畔对镜梳妆，将个黄花插满头。影与物，虚与实结合美妙。
       在这里花与水是可以对话的：
       花儿在风的帮助下，窃窃私语，点头哈腰，是忌妒水的妖娆？
       水在鱼的协同下，泛着涟漪，吐着泡泡，絮絮叨唠，是赞许花的妩媚？
       顺着弯弯曲曲的木路，眼光总被油菜花所阻断。越过黄花尖尖茸茸的蕾芯，远处雾霭缭绕的天影下，是影影绰绰的村庄树影，衬托着漫埂遍野的黄金，再被晦涩雨雾洇湿了几份，就愈显得迷茫朦胧一片，恍若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江北烟雨黄花图。
       走完木栈道正好就是刚才上船的园门口。天色向晚，阴沉的天开始淅淅沥沥落下雨丝。这雨象烟云，粘粘的，潲着油菜花的清香；这雨更象清雾，潮潮的，将个小桥流水笼罩。
       回望“千岛菜花”，已经不再清晰，一群晚归的大雁突然从天幕中飞过，便又有了“一行白鹭上青天”意境。

——曲桥弯道泊木渡——
 
——陌阡香花引新路——

——孤桥寂寞在，黄花对影开——

——少时翠骨簪金花，老来枯果餐中油——
 
——满陇油菜黄，遍地泥花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