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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咖啡馆 （小说）
文／三木
                               

　　等我注意到她的存在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咖啡馆的招牌用了一种花卉的名字──米兰。在我们居住的这座都市，这种咖啡馆随处可见，只不过是起的名字不同而已。认真追究，人习惯去某一家咖啡馆，总是有着他（她）的缘故吧。譬如说我，完全是图其方便。在我“跳槽”到可锐信息公司之后，便很自然地“抛弃”了原来常常光顾的“灵芝”，转而“钟情”起米兰了。
　　
　　霓虹灯的组合是幽暗的，红色的蜡烛作为主要的光色做着最动情的显示。一支萨克斯在孤独地吟唱着，像是在你身边的低沉讲述，可以一直陪伴到你离去。
　　
　　每天她都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准时抵达，十点的时候悄悄或是默默地走掉。她仿佛是一个雕塑，角落里的那个座位似乎被她永远地租赁了。而且，我曾经见到有过男人凑上前去搭讪，但很快便无趣地退了回来。
　　
　　服务生有着欧洲人的绅士风度，这使我晓得了她的一些主要情节。
　　
　　那天晚上，我坚持到最后一个走出米兰，当她离开的时候，恰好经过我预先谋划好的座位。哦，那是一个多么纯洁美丽的姑娘啊！
　　
　　“对不起，可以吗？”第二天晚上我端着咖啡走到她的座位旁边。
　　
　　“不，我在听萨克斯呢，不想交谈。”她的嘴角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
　　
　　“人生不易，还是想开一些，不要自己折磨自己的好啊。”我试图让她允许我坐下来。
　　
　　“我在听萨克斯。”她固执地强调。
　　
　　回到我的座位的时候，分明是对萨克斯又多了一种感觉──不指望听众欣赏水平的整齐划一，甚至是不强求知音的理解。
　　
　　有一天我的一位朋友和我一起来米兰，朋友很快就注意到了她。朋友过一会儿就说，她在等待着什么。我笑了笑，什么也不想解释。后来朋友就端着咖啡走了过去。
　　
　　但他很快就回来了。他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跟我谈起了萨克斯。他说一个人静静地听萨克斯可真是一种享受，像在遥远的什么地方，又像在你的身边，像骄傲的骑士，像饱经沧桑的老者，像……唉──真是不可思议啊。
　　
　　过不久，我的一位同事和我一起来米兰，他也过去试了一次。他的遭遇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包括对萨克斯的感叹。唯一不同的是，他认为不管是演奏什么曲子，萨克斯这种乐器总让人想到海明威笔下的硬汉。我却偷换论题跟他聊起了雕塑，我说看雕塑总要有一定的距离，距离会产生美。他还是不跟我谈雕塑，继续说萨克斯，并且用小号和萨克斯对比。他得出一个我基本同意的结论──凄美的小号，忧郁的萨克斯；呼唤人们关注的小号，拒绝人理解的萨克斯。
　　
　　这以后类似的经历还有个几次。
　　
　　事情的变化还是在后来我的一位客户到米兰时发生的。那天我们边喝咖啡边搞定了一笔交易，闲聊了一会儿，经过我的同意他就端着咖啡过去了。
　　
　　没想到，他居然被允许坐在那个角落里或是雕塑的身旁了。刹那间，我开始惊叹我的客户眼力敏锐同时对萨克斯的“拒绝理解”产生了怀疑。
　　
　　然后我悄悄地走了。
　　
　　在此后的每一个晚上，米兰失去了一道风景。只有萨克斯还是那么旁若无人。
　　
　　在跟那位客户用电话联系合同落实情况的时候，我顺便追问他，是怎么搞定的。他叹了一口气之后告诉我：
　　
　　“伙计，你还是先不要忙着下结论吧。大抵是欺骗起了作用──我跟她说：你的男朋友还活着，伤势并不重，正在医院治疗，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和你一起到这里来喝咖啡的……就这样，她跟我去了医院──当然是看心理专科啦。我姐姐就在那里当医生，她很权威的。”
　　
　　“她……怎么样？”
　　
　　“感谢上帝，不要紧的。我姐姐说了，”他的声调有些兴奋，“她会好起来的。”
　　
　　“哦……”

（原创虚构之作，版权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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