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被称为葛优电影节的开篇《赵氏孤儿》。走进影院之前，已经听不少人说这片子好，情节丰富、细节感人、戏剧张力强烈、演员表演出色什么的，还有人很欣慰地长出一口气道：陈凯歌终于做了一回他应该做的事情。

看完之后，我觉得，这些看客可能太着急了，片子看了一半就掏出手机往微博上发评论，然后被自己悸动的小心灵征服，以至于影片进入后半的时候，脸颊还有绯红、呼吸还很急促呢。

《赵氏孤儿》的前一半的确不错，情节推进得跌宕起伏，朝廷斗争的气氛也营造得挺错落，直至在宫廷拉开杀戮大幕，一部史诗影片该有的样子简直呼之欲出了。但是，成功制造出第一次高潮之后，观众再也没能等到高潮再次来袭，上半场的浓烈史诗片到了下半场就成了清淡舞台剧，每一次戏剧冲突都没有被充分利用，上半场那种对张力营造的耐心细致打了折扣，情节矛盾需要爆发的时候，迎来的却是浮云一片。即使是在影片尾声，15岁的程勃要与仇人兼干爹的屠岸贾摊牌对决，也没有任何震撼的感觉，观众看到的只是一场平庸打斗。至于结尾，负伤的葛优在街市独自行走，恍惚看到抱着婴儿的妻子，此处体现了导演的情怀，可这点情怀使得很不自然，与全剧明显脱节，实在得不偿失，如果不是葛优演技保障，这段硬加在电影里的话剧表演很可能让影片错乱，难怪陈凯歌导演要给葛大爷鞠躬致谢。

所以，看完这部片子难免困惑，感觉陈凯歌导演把八成的劲儿都使在了“上半场”，而原本“下半场”才是关键，人性的碰撞、折磨、痛苦、辗转反侧都需要情节去表现呢，可影片却在不断做减法，直到耗尽时长，平淡收场。

这是为什么呢？我想，可能有两个原因。

一是对这段著名故事的“现代改编”不成功，将一部史诗巨著变成了复仇故事，无法充分表现这个世界著名悲剧的精髓，尤其是“下半场”，“内心戏”为主，情节简化到极致，全靠葛优和王学圻的气场，以至于最后连需要交待的人物命运结局都省了，深仇大恨轻易间了结，仿佛儿戏，更别说表现什么深刻复杂人性了，根本来不及，而葛优仆倒街市貌似一个潇洒的结尾，却损失了全剧的完整。

第二个原因可能更直接，影片资金投入出了问题。

据称，《赵氏孤儿》前期拍摄加上后期宣传和发行，花了至少1亿，听上去不少，但剧组在浙江象山搭建了一座“赵氏孤儿城”，投资近4000万元，这不能全算是拍摄投入，少花钱搭个临时布景也行，“孤儿城”可以看做是“以影片名义进行的房地产投资”，片子拍完了，还是个收租金的影视外景地和卖门票的旅游景点。如果刨除这4000万的一部分和宣传发行费用，以及主要演员片酬，可用于影片拍摄调用的资金其实并不多。

因此，“上半场”的仪仗车马、宫廷杀戮之后，账面就不宽裕了，再承受不起复杂情节的花销，多数时间只能在“孤儿城”里转悠，最后的矛盾无法展开也就不难理解。如果非要弄一场媲美宫廷杀戮的宫廷复仇以保证影片均衡，宣传费就没了，不如就让一对仇敌在小院子里耍一耍吧。

不少人说陈凯歌是一位有情怀、有追求的导演，但追求完美是件昂贵且冒险的事，不但对智慧和金钱都是挑战，而且还需要心态和胸怀，一不小心就容易弄巧成拙。拿《赵氏孤儿》来说，可以用1个亿拍成一部基本合格的史诗片，也可以用5000万拍成一部紧凑的剧情片，但这两种情况都没出现，精明算计和索求过多是双刃剑，陈凯歌导演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情怀，还得再纯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