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儿童瞳瞳诗作三首（附点评）

文/兰珩

瞳会作诗了。昨天晚上他突然看到窗外的月亮，咋咋呼呼叫我去看。他说：

月亮！
月亮！
上面月亮！

我赶紧陪他感叹了一会儿。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后，瞳深情地说：

小月亮，
真美丽。

点评：
孩子的眼光太独特了。有多少人能在灯火通明的室内留意到窗外的星空呢？即使留意到，又有多少人能保持初见时的惊喜呢？只有孩子。

成年人通常只平视、近观，而孩子由于身高原因，常作仰视、远观，于是能见我所未见，在庸常生活中发现诗意。

“月亮！月亮！”何等急切和喜悦，而“上面月亮”又给妈妈指出了月亮的方位，颇有“看我所指，勿看我手指”的禅机。连说三遍“月亮” ，一唱三叹，回味无穷。

“小月亮”一句中的“小”字最妙。昨天是初八，瞳不说“半个月亮”，不说“上弦月”，不说“半月痕”，却说“小月亮”，如此质朴纯真的语言，使我这种惯于寻章摘句的成年人直欲自惭而死。而“小月亮，真美丽”，这是多么直接而彻底的赞美，幽情如兰，袅袅不绝。上三字下三字，形式整齐圆满，联想到“小幽窗，正梳妆”的脉脉情怀，直教人悠然神往。

今天早上我给瞳解释了孟浩然的《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又让他自己讲一遍。瞳出口成章，做了一首现代诗：

睡觉不盖被子。
小鸟啾啾啾起来咯！
花乱七八糟。

点评：
读之首先感受到诗的韵律，“小鸟啾啾啾起来咯！”末字“咯”念lao，下一句末是zao，瞳没学过押韵，却自然而然地做到了。

再读后发现，这首诗最动人之处，是首句没有主语。究竟是谁睡觉不盖被子？

我跟瞳说过几次，睡觉不盖被子会冻感冒。书上的插图中，和衣而眠的诗人刚刚睡醒，正慵懒地赖床，瞳的第一反应是他“睡觉不盖被子”。成年人岂能关注到这一点？所以说儿童都是天才，语出惊人，实在妙极。

继续往下看，会知道《春晓》是从人的角度来写，而瞳这首新诗是从小鸟的立场来写。“睡觉不盖被子”的主语既是小鸟眼中的诗人，又何尝不是小鸟自己？因为不盖被子本就是小鸟生活的常态。

这首小诗译成英文可以是：
Without quilt in sleep,
A bird wakes up.
Oh, what a mess of flowers!

再看意境。人看到雨摧花落，发出老调重弹、附庸风雅的伤春之叹。瞳和小鸟却从环境卫生和布局的层面，看到一片乱七八糟。多么纯粹，多么跳脱，多么超越！这是怎样的赤子之心？这寥寥数字对于平庸生活和陈词滥调，又是怎样的颠覆与重建？

此外，孩童没有区别心，瞳和小鸟不会觉得整洁比乱七八糟更好，因此“乱七八糟”未必语带贬低，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无差别的诗意和美感。乱即是美。

花——乱七八糟。这句诗再念一遍，你想到了什么？花枝乱颤。乱红如雨。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乱花渐欲迷人眼。花开红树乱莺啼。乱红飞过秋千去。瞳儿随口一句，竟蕴含偌多前人诗词，勾起偌多诗意！

200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