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庆的一天》

 

当赵丹出差到陕西的榆林

在孤儿院的门口

看见那个七岁的小男孩

一种熟悉和亲切感就徘徊在心间

 

她给丈夫打了个电话

说决定收养这个孩子

他知道她的心情

所以没有阻拦

 

一

 

赵丹和丈夫七年前生了自己的小孩

但孩子不满一岁的时候

那个冬天

他们背着孩子去县里赶花灯

丢失在了挤挤窝窝的人群中间

 

她和丈夫找遍了全县

又找遍了鹰潭

然后又跑遍了江西

当然也包括浙江和安徽

一点人影再也没见

 

六年来

她总是魂不守舍

自顾自的把孩子的名字王憨

一遍一遍地念

 

尤其是知道

因为生孩子难产

医生说她再怀孕已经很难

 

二

 

她就这样把那个七岁的小男孩

和她的王憨一样大的孤儿

办了收养手续后

带回了她的家

改了名字

也叫王憨

 

三

 

但或许是天可怜见

才过两年

赵丹竟然奇迹般地怀孕

进行了破腹产

她又生下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

她起名叫王愿

 

四

 

但在王愿两岁生日过后不久

她的丈夫就查出了肝癌

他不像她那样表现得六神无主

但也只是强装镇定

但从王憨丢失那一天

逐渐积郁成疾

确诊后

没过几个月就撒手人寰

 

五

 

生活的不断变故

她早已经变得麻木

办完了丧事

她就又去上班

她发誓自己一个人也要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无论再苦再难

 

六

 

但丢了孩子的事情

永远是她心坎上过不去的关

尽管为两个孩子日夜操劳

拼尽了全力

但那颗为丢了的孩子悬着的心

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

所以对两个孩子的态度

总是保持着一样的疏远

 

七

 

就这样

生活打磨着三口之家的生活

万幸平平淡淡

日子简简单单

 

八

 

王憨十八岁考上了外省的重点大学

离开了她

而王愿九岁了

一个人也能给妈妈作伴

 

九

 

王憨毕业了

去上海工作

依然不在她的身边

 

十

 

王憨三十岁那年

打算结婚

特意要回到县城把婚礼操办

王愿也在上海上学

都是王憨出的钱

一起回来

一家人终于难得一回团圆

 

十一

 

婚礼那天

王憨和新娘虽然穿的是西装和婚纱

却非要在给赵丹敬茶的环节

一定要一起跪在赵丹面前

 

十二

 

赵丹伸手去拦

王憨要过话筒

对她和全体亲友说

妈妈

今天除了结婚

还有更大的事情

要让您如愿

 

十三

 

王憨说

我在跟您非亲非故的情况下

您即使有了亲生的儿子王愿

也没有一点点偏心

对我们俩向来一碗水端平

没有过任何私心杂念

所以我一定要给您磕一个头

表达我对您这份恩请的无限感念

 

十四

 

王憨又说

但妈妈您不知道

其实我就是您的亲生儿子王憨

我在结婚前

一直想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谁

我于是去了榆林的孤儿院

得知我是两岁半的时候

买了我的人家

自己也生了个儿子

嫌弃我两只脚都只剩大拇指

其他都在人贩子转运的时候冻坏在了那个冬天

嫌弃我是残疾人

所以把我扔给了孤儿院

 

我顺着线索

找到了那家人

又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

查证了我就是来自于江西鹰潭

 

上次我让王愿回家的时候带上您一缕头发

就是为了做亲子鉴定

果然

我就是您的亲生儿子王憨

所以重新今天正式再认您一回妈妈

一定得再磕一个头

感谢您对我29年的挂念

今天才算正式回到了您的身边

 

说着

就把鉴定报告递到了赵丹手里边

 

十五

 

王憨又接着说

我父亲过世太早

现在磕一个头算您代收

也是让我父亲的在天之灵看见

我们一家人终于得以团圆

 

十六

 

赵丹百感交集

抱着王憨失声痛哭

很久过后方才说

妈妈心里边有愧

对不住你和王愿

 

我心里从来没有真正放下过

一直惦念丢了的王憨

所以对你和王愿

其实一直都是心不在焉

所以才不分彼此

一样地疏远

 

走得近了

看到你们俩的亲亲热热

我就会止不住把苦命的丢了的王憨惦念

觉得他没有娘在身边

如此可怜

我就像刀割一样疼在心尖

 

十七

 

王憨帮妈妈擦去眼泪

说道

但您在这份冷静之下

让我们俩都更加独立

您也做到了最难做到的公平

从没有在我和王愿之间

有过一点点差别对待

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偏袒

 

这也让我们三个人之间

从来都公平公正

我和王愿亲如一家

永远不会产生一点点嫌怨

 

您太过苛责自己了

我和王愿从来都对您敬重有加

因为公正才是家庭和睦的关键

 

十八

 

于是满堂的喝彩

大家都默默间热泪滚滚

在一片抽泣声中

王憨和新娘子一起

跪在了赵丹面前

 

三个响头过后

全场又掌声雷动

所有人都发自心底地说

这是最喜庆的婚礼

最让人欣慰的一天

 

结语

 

贩卖人口

是社会最大的毒瘤

这让社会始终惶恐不安

 

而对具体的每一个受害家庭

每个失去孩子的父母

每个失去父母的孩子

他们巨大的创伤都难以概言

 

这是一个最幸运的故事

但永远难以把这罪大恶极

进行一点点遮掩

 

错河

2025年11月17日

注：背景曲《 Astral Requi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