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锁》

 

她和他在北京的大学开学时

因为同为大一新生报到

匆匆见过一面

 

他是北京本地的生源

她则来自南京

不在同一个系

只是偶尔会碰见

在偌大的校园

 

他生性开朗又乐观

她则内向而腼腆

 

每一次碰见

他都主动向她点头微笑

她也会轻轻点头

赶紧加快脚步向前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却都一直维持着这点头之缘

 

一

 

直到上了大三

他才鼓起勇气给她写了一封信

托她同楼住的女生转送

心中忐忑不安

 

两周后

她也托那个女生转送

终于回了一封信

把他信中提到的问题谈谈意见

 

于是鸿雁传书

书信越来越频繁

 

终于那女生忍不了了

把他和她约在一起见面

 

于是她和他

虽没有明言

却成了事实上的男女朋友

她才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王远

他才了解她的名字叫许言

 

二

 

两年的时光中

他和她相处时

两个人的性格完全调转

 

她一和他见面

就会变得开朗而大方

总是那样乐观

 

他一和她在一起

就变得沉静而内敛

总有一些婉转

 

她确信他是爱他的

因为她让他彻底改变

 

他也确信她是爱他的

因为她彻底把自己扭转

 

三

 

大四要毕业了

两个人不同的前途就摆在眼前

 

他会继续留在北京

不会把他分配到北京外面

 

她只能回江苏

分配工作

留京的名额极其有限

 

她想辞掉分配的工作

留在北京

找一份私企的工作

留在他身边

 

可是在1995年

按照北京的户籍政策

如果有了孩子

只能随母亲落户在南京

就等于孩子只能在南京上学

这是更难的一关

 

四

 

双方的家长都极力劝散

他和她相拥着大哭了一天

终于还是在毕业那天

两个人分手

从此天涯各选一边

 

五

 

分手之后的漫长岁月

看不到边

时光就这样昏天黑地地过了六年

 

她总是想

她人生里和他的相处的两年

自己看到自己的开朗和乐观的一面

让她更加理解了

和她在一起之前他那些年初始的状态

更珍惜他性格里本真的豁达和灿烂

 

她也知道了

他是因为想到永远的明天

才会在她面前变得忧郁而内敛

 

他也时常想

他人生里和她相处的两年

自己看到自己内向而沉静的一面

让他更加理解了

没和他相处那两年之前

更珍视她本性里的恬淡而沉婉

 

他也知道了

她是多么得对自己毫无保留

所以选择纯真而明艳

 

六

 

就这样

时光流逝了六年

 

2001年

那个鸿雁传书的女生

几乎同时收到了她和他的信件

 

他问她有没有新欢

如果没有

请把我的电话给她

我要和她好好谈一谈

 

而她的信件

几乎是同样的内容

让这个女同学不得不大为惊叹

 

七

 

他和她头一次通了长途电话

两个人都要首先迫不及待地告诉对方好消息

然后才发现

是同一个事情

北京出了新的户籍政策

孩子可以随父亲入户

这样就解决了最大的麻烦

 

八

 

他们过去的六年

就好像一场噩梦

两个人同时醒来

如此漫长

回看却又好像是一瞬间

 

她很快辞职来到北京

找到了一份工作

然后马上和他结了婚

她要永远留在他身边

 

九

 

他又回到了他们相爱之前

一直是那样开朗而乐观

 

她也回到了他们相爱之前

一直沉静而内敛

 

于是他和她重新开始了热恋

与第一次完全相反

他一直豁达而灿烂

她也一直恬淡而沉婉

 

他们总觉得爱不够

就这样两个人都自然而然

却又觉得无比新鲜

 

结语

 

相爱的两个人

总是有着相爱的逻辑

像拉锁一样

一直一环扣一环

自然而然

 

没有相爱逻辑的两个人

纵然五花大绑在一起

他们也会背靠背

各自望向自己的一边

挣脱总是必然

 

错河

2025年7月27日

注：背景曲《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