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制高点》
(2025-05-29 20:46:22)《制高点》
丁远还不满十四岁
却发育得早
才上初一
身高已有一米七五
他已经像一个成人
却为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厌烦
他总想着自己一无所有
压岁钱都要上交
靠讨父母欢心
才能要来可怜的压岁钱
可这钱
花起来还有额外的要求
还要受到他们监视和盘查
自己太可怜
一
终于有一天
他假装病了
父母急于上班
就没多问
给他在老师那里请了假
在家休息一天
等父母走后
他拿出了私藏的五十元压岁钱
头一次有了大人的感觉
手里有了完全可以自由支配的钱
他又觉得缺点什么
忽然想起来是穿的衣衫
他脱了常年穿的校服
换上父亲的西裤和夹克衫
还是觉得脸庞稚嫩
又把头发梳成三七分
还抹了点头油
于是镜子里就有了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浮现
二
丁远满意地上了街
自己却忐忑不安
直到发现没人注意他
才越来越坦然
于是他加快脚步
去到县城的自由市场里边
三
丁远知道自己唯一的目的
就是卖烤肠的小摊
他的父母
总是阻止他去吃
他总以为那是因为不舍得花钱
他要一次吃个够
再也没有人管
但他却没有径直走到小摊前
而是假装到各个摊位去转一转
毕竟大人不会买烤肠
都是孩子喜欢
他刻意把自己的目的遮掩
四
一个卖水果的摊位
正卖时令的樱桃
看了看
让他理解起来很困难
当男人来买
小贩报价是一斤三十元
那男人让便宜一点
他好多买一点
于是二十五一斤
称了满满一称盘
可等男人走了
一个女人来买
小贩的报价是二十元
女人最终以十八元
只买了一点点
五
一个卖盆花的小摊
对来买月季的人说
还剩最后两盆
这个品种断货了
全要了只算三十元
那人买了刚走
摊主就从外面的车上又拿来同样品种的两盆
比先前的更壮实更鲜艳
有人问价后买了
一盘也是十五块钱
六
丁远理解起来越来越困难
终于转完了一大圈
走到了烤肠的摊位前
跟父母在一起
他每次要吃的时候
都是五元一串
可他现在问多少钱
摊主见他身边没有孩子
直接说三元
他不明白为什么
却也觉得他自己手里的五十元
忽然像变成了一百元
七
丁远一下子就买了三串
付了钱
然后狼吞虎咽
八
旁边挤着一个卖菜的大嫂
还背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
摆的是地摊
忽然远处过来两个穿得花哨的小伙子
一家一家转过来
锱铢必较的摊主
每个人却毫不犹豫地递上两百元
九
到了那卖菜的大嫂那里
大嫂却没给钱
两个花哨的男人
踢了地上的菜一脚
说你懂不懂规矩
还用我们来赶
大嫂说
大兄弟
我是临时卖点自己家种的菜
给丈夫凑点治病的钱
还没有开张
哪有钱给你们交份子钱
我就临时卖个两三天
能不能免了一个月一给的保护费
你们行个方便
两个花哨的小伙
把大嫂推到一边
接着就要踹她的地摊
十
丁远想都没想
就上前一拦
两个花哨的小伙
不由分说
就一起把丁远拳打脚踢
又一起把他往地上按
十一
一个小伙说
叫你多管闲事
今天让你知道知道
这里谁说了算
十二
丁远还是不服
喊着说你们没看见阿姨多可怜
两个小伙
把丁远压在身下
说你要真是条汉子
你替她给钱
十三
所有的摊主都在看
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十四
我只剩下了四十一块钱
全给你们
你让阿姨把菜卖完
丁远声嘶力竭地喊
其中一个小伙说
你打发谁要饭
这么大的人
谁信你就能拿出四十几块钱
丁远又喊
我就只有这五十块的压岁钱
吃烤肠花了九块
剩下的都给你们
难道还不算完
十五
另一个小伙气笑了
说你他妈一口一个阿姨
一口一个压岁钱
三十好几的人
这是装孙子装到了大爷的面前
我再给你个机会
闲事你还管不管
十六
几个临近的摊主
已经觉出了异样
围到了跟前
包括那个卖烤肠的摊
卖烤肠的摊主问了一句
大兄弟
你到底多少岁今年
丁远喘着气说
我再过几个月就十四了
老师教育我们
要有面对坏蛋的勇敢
你们这么多人
他们欺负人凭什么没人管
十七
所有的摊主
已经从丁远稚嫩的语气里
相信他只是一个孩子
只是把成人的样子来打扮
于是便纷纷过来
说放过他吧
别跟孩子的见识一般
十八
那两个小伙虽然心存疑虑
但还是放了丁远
其中一个为了找台阶下
又问了一句
大人的闲事你还管不管
丁远一边哭
一边说
老师教育我们要有正义感
我不能不管
于是
另一个上去就又给了丁远一脚
两个人又要把他往地上按
十九
卖烤肠的摊主大骂一句
他还是孩子
你们有没有完
喊着就去推其中的一个小伙
那小伙反过来给了他一拳
这一下炸了
所有围观的摊主
还有逛集的人
一拥上前
把两个小伙分别拉到一边
一起拳打脚踢
乱作一团
两个小伙的嚎叫
把集市变成了杀猪场
只有丁远
怔怔地站在一边
直到两个花哨的小伙
挣扎着冲出人群
野狗一样跑远
二十
晚上
丁远鼻青脸肿
再也无法隐瞒
只能对父母说了这噩梦的一天
父母叹了口气
头一次没有责备他
反而解释了丁远不理解的那些事件
他们说
男人很少买小件东西
不会货比三家去麻烦
也不善于讲价
女人则相反
所以做生意的摊主
会给男人报虚价
指望多赚一点
给女人报实价
否则容易被戳穿
好的东西
正常赚钱
那些次品
要多编织一些理由
让别人觉得占了便宜
才能赚出正常价格的钱
孩子想吃烤肠
不会考虑价钱
一定会求着父母来买
所以摊主就会利用孩子的心理
把烤肠报价更高的价钱
而那两个二流子
收保护费
就是地痞流氓团伙成员
摊主是靠生意赚钱
养家糊口
但地痞就是利用这点
他们把全部的时间用来搅和别人
逼着别人甘愿拿钱买平安
二十一
丁远似懂非懂
问父亲
难道就没人管
父亲说
一个摊位一个月给二百块钱
对每个人来说都能承担
只有都集合在一起
成年累月才成了大钱
这些摊主谁也不愿意集合起来去看
自己的事情自己管
所以就都忍着拿钱买平安
很多人自己的买卖方式也是占小便宜
所以吃了亏也敢怒不敢言
就算把这些人判了刑
也不能关一辈子
放出来更游手好闲
摊主们怕被加倍报复
担心那样这更危险
如果没有法律来持续打击
还有他们自己也能公平交易
共同维护良好的规则
否则这些摊主只能按照这些潜规则
过一天是一天
只有法律无处不在的时候
才能彻底把这些现象杜绝
还公正于成人们之间
二十二
丁远还是理解不了大人的世界
为什么那些摊主
对正正经经的顾客
又欺又诈又骗
只为多赚几块钱
对那些无情无义又无赖的人
却甘愿定期奉上几百自己的辛苦钱
尤其不明白
他帮那个阿姨的时候
没人来帮他
都袖手旁观
可当他们知道自己还是个孩子
又变得一改从前
忽然那么勇敢和抱团
二十三
两个月过后
丁远先后听到了很多传言
从街边人的闲谈
先是说
都得把自己的孩子管严
听说一个孩子不上学去自由市场
被混混打得很惨
后来说
打孩子的那些混混
激怒了所有集市上的人
把那两个混混打得很惨
后来又说
因为混混们连孩子都打
不仅挨了摊贩一顿胖揍
名声也臭遍了大街
连露面再去收保护费也不敢
换来了一方的平安
那集市热闹得更胜过从前
最后
没有任何人去报案
现在的结果大家都觉得已经很圆满
二十四
是的
以孩子的名义
很多事情可能逆转
以孩子的名义
是很多人继续下去的勇气和心愿
孩子是一个制高点
让社会看似不再继续松散
二十五
丁远也忽然变了一个人
喜欢上了上学
喜欢上了生活在孩子们中间
他放假也穿着校服
再没有去装成大人出去玩
但他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大人
才把当孩子的日子喜欢
还是因为
以孩子的名义
已经就是人生的制高点
错河
2025年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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