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

 

他毕业那年

读大二的她

成了他的女朋友

生活变得又甜又粘

 

她总是感怀

那些温暖的小事件

 

他学金融

却选择了过时的音乐制作公司

薪水只有一点点

只因他的理想就是成为音乐人

她之所以选择他

也是他毕业前录自己的作品时

需要女声的和声

才成就了这场情缘

 

她父母给她的生活费

都多过他的工资钱

 

她爱吃一种冰激凌

要十几块钱

他会毫不犹豫掏钱去买

可她却赶紧去拦

说三块钱的冰棍

有她小时候的眷恋

 

他要买一款调音的软件

已经在努力攒钱

她无意间看了他和朋友的网上聊天

知道他找人家借钱

就拿出了所有积蓄

给他凑够了钱

 

她觉得这就是幸福

就是幸福观

那就是让爱人

对自己越来越喜欢

 

可她同宿舍的小姐妹们

把她的幸福听完

叽叽喳喳开始抱怨

 

这个说

你就没看小商店的大妈

看你们只花了三块钱

那阴沉的脸

 

那个说

你父母是要你找一个男子汉

将来指望你能在他那里穿衣吃饭

现在

等于你替你父母又收养了一个哥哥

你什么事情都要隐瞒

 

她只是笑笑

心里说她们不懂自己的爱情观

 

但情侣之间

不只有蜜蜜甜甜

 

有一次

她同学聚会

约好一起去

那天他被老板留下加班

没能赶过去

说好的为同学献唱一首歌

成了笑谈

 

她和他吵到了半夜

后来竟然脱口说出

一根十几块的冰棍

你都不肯花钱

让商店大妈看不顺眼

我哪里是找了个男朋友

还得资助你我父母给我的钱

像替我爸妈收养了个哥哥

你还有脸

 

他立刻不吵了

沉默不语

只能抽烟

 

她也自觉过分

心里也难受地愧惭

 

后来又炒过几次

她又把那套数落他的话往外搬

他便又只能闭嘴抽烟

她那份惭愧却一次比一次少一点

 

直到最后一次吵架

她又说这话的时候

他终于爆发了

把一把珍贵的琴砸个稀烂

 

两个人正式分手

决定永不相见

 

过了一周

她等得有点不耐烦

因为按照他的习惯

还会乖乖地找她道歉

 

一个月后

他才找到她

却不是道歉

而是筹够了钱

还到了她手里面

 

他说

我辞职回老家了

重新考研

还是继续去读金融

以后再做打算

 

她问

那你未完成的专辑怎么办

 

他说

活着要先有钱

先有尊严

便永远消失不见

 

她痛苦过一段

可为了安慰自己

总是在心里面把那些经常数落他的话

又重复一百遍一千遍

 

后来这个不管用了

就去买衣服

买化妆品

就像他抽他的烟

能把心里的落寞驱赶

 

她的小姐妹们说

你成熟了

人活着

就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当她把他还来的钱

全部挥霍完

果然心情也平复如前

 

音乐是他和她的缘

再没有了任何痕迹

都彻底了断

 

她像做了一个梦

醒来什么也看不见

 

她终于觉得自己长大了

真不简单

 

原来长大成熟

就是抛弃那些什么爱情观幸福观

管它什么观

都换成一把算盘

利弊得失好好盘算

 

算对了就是赚

算错了就要麻烦不断

虚头巴脑的东西永远上不了账面

 

他就是扶不上墙头成不了气候的东西

说几句大实话

他就放弃了音乐的打算

可见他身上没什么可以挖潜

更别说那虚无的音乐之缘

 

好在

她损失了一点青春

没损失什么钱

 

她的小姐妹们

忙不迭地赞赏她的洒脱

夸奖她

她终于有了成熟观

 

结语

 

其实那三块钱的冰棍只省下了十块钱

但这十块钱

她换来了他会为她倾尽所有的信念

 

其实她倾尽所有的积蓄

也只买来一个物件

他却会把一生自己的努力

都归总为她的支援

 

她了解他

她知道这些都是显而易见

所以那时她心甘情愿

还附带得到了自己的愉悦无边

 

所以她才敢拿小姐妹的恶毒

来把他试探

 

但她非要借来小姐妹的算盘

那算盘上

只有十块钱的脸面

只有一万块钱的嫌怨

那上面

爱情不值一钱

 

她的小姐妹

不看好这段爱情

前提是它不值一钱

所以当她们赌对了会分手

那算盘就无比灵验

 

但若她们没有赌对分手

那算盘就会彻底失算

因为无法引入无限大的概念

而爱情

正是趋于无限大的信念

 

我们的成熟

其实也是一样

假如你把成熟设定为信念终会归零

那么只需精熟于算盘

 

但若信念不仅不会归零

还趋于无限大的时候

算盘就会永远失算

 

我们所谓的成熟

其实都是押宝赌博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

成熟的永远都是算盘本身

却不是我们这些精于算盘的人员

 

一个靠赌博来获得确定性的人

永远不会成熟

可一旦进入这个逻辑循环

就永远也再难以逆转

 

她不知道

他后来一生都没有放弃在音乐上继续努力

只是把眼前的生活节奏转变

他一直想有一天

拿出最好的音乐作品

最符合自己的理念

来把她总是提起的

那省下十块钱的情分纪念

 

他总是对他的朋友说

他欠她的那份青春

要用他的一生积攒的光芒来偿还

只有这样才能修饰她的灿烂

 

我不知道

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自信地

约她见一面

告诉她

那段她以为折损了的青春

是两个人一生里

永远闪着光辉的片段

 

因为

他在那一段时间借着她的光芒

看见过自己的无限

他在那一刻成熟起来

找到了一生的信念

 

 

错河

2022年8月28日

写给石坤兄弟

注：背景曲《一花一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