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个抽烟的人》

 

秀姑爱上烟不离手的王真

有一半原因

是因为他是个风趣的人

 

恋爱的时候

她劝他少抽一点

他总是说

我抽烟的时候

可以专心去做别的事情

不让我抽烟的时候

想抽烟就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就是这样幽默的人

 

她看他越抽越狠

就又劝他

他说

抽烟就像对待这爱情

一旦抽了

就抽上一生

一旦爱了

就爱上一生

 

他就是这样豁达的人

 

后来

秀姑就心甘情愿地嫁给了王真

一直住在山沟沟的农村

 

儿子出生了

日子越过越紧

 

秀姑看他越抽越多

便劝得更紧

 

他说

抽烟有害

但不抽烟更有害

愁闷的时候

愁闷会如洪水淹没我

点一支烟

我会在愁闷中奋力挣扎

那烟像抓到一根木头一样

我会努力争取如何解脱

 

他就是这么个倔强的人

 

可仍然还是那么风趣

他说

抽烟

开头你喜欢那种晕眩

后来抽烟就是习惯

就像对待爱人

开头是因为新鲜

后来是因为习惯

 

秀姑了解他的为人

 

日子越过越紧

他的烟也换成了最便宜的烟

只为省出点钱银

 

秀姑说

破烟更伤身

他却说

抽烟抽贵的是拿牌子吓唬别人

这味道

才真的属于老实抽烟的人

破烟牌子不好看

但是更有劲

 

等孩子上了小学

他忽然就戒了烟

没犹豫半分

 

秀姑知道

是日子逼得他成了戒烟的人

反倒劝他

少抽一点

不打紧

看你整日愁眉苦脸的

整天像丢了魂

 

他说

你这样的好婆娘

比什么烟都更让人上瘾

抽烟跟夫妻一样

一段不抽

就像夫妻小别

再抽

就像重逢

胜过那新婚

我有你就够了

以后日子宽裕了

再来个阔别之婚

 

可这一戒

就是十二年

直到儿子上了大学

已经是十八岁的成人

 

儿子第一学期从北京回家过年

在三十晚上

偷偷拿出一条好烟

非要让老王抽得开心

 

儿子说

爹

我从小就记得

您是个嗜烟如命的人

 

但您爱我

胜过做一个烟民

因为穷

在烟和我之间

舍了它

不顾一切地完成爱我的责任

 

儿子哭了

说

爹

您这情份

我一辈子怎么也还不上了

但我能还您香烟

还让您做回一个幸福的烟民

 

爹

我一边读书一边打工

能自己养活自己

也能买烟供上您

学业您就踏踏实实地放心

 

老王头一次哭得这么开心

说

有这么一个好儿子

还有这么一个好婆娘日夜为我们操心

这日子足够让我过瘾

 

孩子

这烟只有发愁的时候

抽着才过瘾

如今还有什么愁可发

我是天底下最最幸福的人

 

孩子

这烟我收下了

但永远不会抽

作为一个纪念

你彻底长大成人

 

老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抽过烟

也借着烟想明白了太多事理

是个合格的烟民

因为烟

他得了一家子的民心

 

错河

2021年1月11日

注：背景曲《Windy H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