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爱上她时

正值青春当年

 

以前

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只风筝

被拉扯着一条时间的线

 

现在

忽然把那根线从根上扯断

学会了剪辑

一会想讲一个哀伤的少年

一会又想塑造一个热血青年

放映给她看

 

以前

以为自己只是一棵树

是世界的一部分

只会随风摇摆在狭小的空间

 

现在

忽然发现自己是这世界下的蛋

你是你

这世界是这世界

在空间里

终于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

 

是的

时空都被改变

你热切地想知道

这个新的自己是谁

就像一只渴望被孵化的蛋

 

你坚信

只有她能孵化你

而你若孵化了

她是什么样子

你和你的爱情

就是和完美的她一样

会在世上同样地呈现

 

这太重大了

你虽然热切万分

却犹豫着裹足不前

 

直到做了一个噩梦

你们今生从此错过

她再未遇到一个人

像你一样热烈

敢把整个的自己向她进献

一生孤单

而你也只能

成了一只过期变质的鸡蛋

那味道自己一生都万分讨厌

 

第二天惊醒

你忽然鼓足了勇气写了一首诗

流着泪表达对她的爱恋

 

她两周以后才回信

说道

你一会形容我的声音像百灵

一会比喻我出现的样子

像看到一只燕子轻盈地飞旋

我现在有点乱

面对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鸟类

只觉得像飞起来一样的晕眩

那就让我们初恋

让爱情孵化

好判断我们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把自己也好好看一看

 

于是他飞一样

跑到她的身边

开始了初恋

 

这爱情

像所有人一样

两个人

只是一起看书

一起去学校的食堂吃饭

 

孵化出来

是灰色绒毛

只是略带伤感

并不太起眼

 

然后羽毛

越洗越淡

变成白色

只是能漂浮在生活的水面

 

你们开始相信

爱情只是一只普通的鹅

而你们俩

也只是两只普通的鹅

所以才孵化出这样的蛋

在烟火的人间

 

于是大吵一架后

你们就此分手

毕业那年天各一边

 

多少年后

你才明白

初恋不见踪影

只留下无尽的痕迹去怀念

 

它的真的会飞

飞得越来越远

在那个让你们都觉得寒冷的分手的秋天

飞向了遥远的天边

再也看不见

 

但想起它的温暖

它又会候鸟一样飞回

来到温暖情感的最前沿

 

这成了一个悖论

它若不飞远

就无法证明它是天鹅

纯洁而天然

它若一直留在那里

只是一只普通的家禽

就像一只鹅那样简单

 

可那就是你们的初恋

它会飞远

你因此相信

自己曾经是天鹅鸟

纯真而完善

而为它的飞远而遗憾

 

它若没有飞远呢

就一直在你的庭院

 

你会不会

因为它只是一只白鹅

反而也终生抱憾

 

当你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

在爱情面前

你或许还只是一枚未孵化的蛋

 

错河

2019年9月6日

注：背景曲《夏野与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