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感谢贫穷”的小师妹的驰援》

 

1、感谢贫穷的真正本意是什么？

 

当我们陷入贫穷的时候，小师妹的谢谢贫穷，不在于用北大录取通知书，表达她对战胜贫穷的过程和结果的庆贺和庆幸，而在于她清楚的看到了：在贫穷之中，她从来没有放弃过看到的整个世界的意义和价值。

 

很多人的成功，是以登上8844米的喜马拉雅山的顶峰实现的，当有更多人的幸福，是通过触底马里亚纳海沟—11034米的最深处来实现的。

 

对于登上8844米的人，如果他们此后还是攀爬，仍然没有学会飞翔，那么自从8844米以后，人生都是沉陷和下坠。

 

但对于触底海平面下11034米的人，只要她还活着，那么人生所到之处，都具有绝对的高度，都高于这个最低点，因此她足以在任何一个地方自豪一生，因为任何地方都是她的高地。而如果她学会了飞翔，她的领空将至少是11034米加上8844米。

 

所以，当她感谢贫穷的时候，我们不仅应该看到，她在贫穷的马里亚纳海沟中，不仅得以浮出我们都留恋的人间，更应该看到，小师妹还是飞翔着直上云天。

 

通常一个人被困于贫穷，那么她首要的任务，是如何赚钱改变境遇，变得富有起来。但她没有，她选择了北大，而且不像那些城市家庭富有的孩子们，去选择最流行的金融，或者经济管理，或者其他更有利脱贫的务实专业，来实现一个可能达到中产的职业规划，而是忠实于自己的理想，选择了让心灵可以皈依和飞翔的路径，也可以带领人类去栖息的，一个比普通中产阶级更务虚的方向。

 

这说明，贫穷成了她起飞脚踏实地的跑道，为什么不应该感谢贫穷本身？

 

2、中文系，也就是中国语言文学系，它的意义是什么？

 

意义就是人类的终极归属。为什么文学可以作为人类的终极归属？那是因为，所有艺术的终极目的，就是通过艺术创造，破解我们每天麻木共享的，难以超越的世界，找到新的角度和原点作为立足，发掘新的秩序，从而用艺术形式构建新的更唯美的世界，来帮助心灵得以皈依和栖息。

 

也就是说艺术之所以不反对世界，并不是因为这世界不可反对，而是认为它随时可以被反转。

 

文学，其本身就属于艺术形式之一，而且是仅仅借助文字就可以表达艺术本质的艺术方式。再贫穷的人，都可以借此表达、创建艺术观念，从而引领人们栖息和皈依。这就是贫穷即刻到达高贵的捷径。

 

所以，小师妹的理想，决定了她是从—11034米之处，飞翔着去向了人类的最终归属地，也是飞越8844米的高度的一个选择。

 

也正是因此，她没有首先要去攀爬着耗尽一生去解决贫穷本身的问题，而是在贫穷的前提下，在自己心灵的翅膀的承重范围内，勇敢的朝向人类的终极追求而努力朝向云端。

 

3、现在我们都得明白贫困本身的意义

 

只有理解了什么是财富，才能理解什么是贫穷。

 

财富，就其终极的性质来说，就是劳动所换取的剩余时间。如果你没有财富，意味着，你必须付出时间来换取生活的必须，来维持你的基本生存。但当你付出了足够的劳动，那么换取了富富有余的生存必须时，你的生命才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做你认为更高级更有意义的事情。

 

这就是财富的终极意义。

 

继承家庭的财富，去专心学习，这是因为其父母积攒了足够的剩余时间，来使你不用劳动，而专门从事学习。

 

而就小师妹而言，她没有足够的父母的财富保证她去专心学习，但她却用降低生存的基本条件，努力争取出了时间，来实现她更高远的飞翔。

 

我们也许并不应该感谢贫困，因为贫困阻止我们去追求人生的更高级一些的意义，比如参与更多社会事务和慈善等。我们只能疲于奔命，拿出更多时间，来维持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但小师妹确实认识到了贫困应该感谢的意义。她不会为了打电子游戏，刷微信，和别人比衣服的漂亮程度，和父母送她上学的是自行车还是路虎。她因此有足够的注意力在她渴望的飞翔上，在人类终极的归属感上。

 

小师妹也有足够的理由感谢贫困，因为整个社会对财富的理解如此偏颇，一个暴发户拿出家产的万分之一，去做点公益，整个社会就已经感激不尽，歌功颂德。而整个社会的财富消耗，整个剩余时间，都用在了让人的生存更乏味的满足毫无意义的剩余物欲的物质消费上，让换一种形式的耗费时间本身，成了赋闲时间的正当渠道。最后的结果就是正负归零。

 

正是因为贫困，她绕过了这个世界的种种奢靡与荒诞，而看清了自己不多的时间究竟做什么更是终极的意义，终极的归属。

 

这就好像，不管有没有财富，所有人都在这个世界的道路上，或者步行，或者开着路虎，在随着道路的高地颠簸，在泥泞中前行。他们只能看到道路本身，而并不知道道路要通向哪里，于是道路本身就是目的地。

 

而小师妹知道，她本来就是一只鸟，她应该飞翔在天空中，地上的颠簸，地上的泥泞，只要你会飞，就与你无关，你要去的地方，也不是靠有了路虎就能到达的，人们只关注他们的交通工具，早就忘记了这些只是工具本身，离开目的地，不具有任何意义。

 

小师妹因此的确应该感谢贫穷，因为，贫穷让她知道了，她不需要背着财富和开着路虎，才能到达目的地，到达她的真正的领空。而实际上，带着盘缠越多的人，越不可能去飞翔。

 

当我们感谢贫困的时候，我们得知道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富裕。我们的财富换取而来的足够悠闲的时间，我们的社会是否有能力不让它成为垃圾和负担，让剩余时间反而成了挤占有效时间的负累。这些财富不是在做着正负零的游戏。

 

财富也不是越多越好。

 

4、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欢迎小师妹。

 

马云费尽心机上了杭州师范大学。当他志得意满的时候，是去欧洲打猎，一次杀戮十几只袍子等，但他也许只吃半斤；是去拍一步武侠电影，自己被大侠们奉为盟主；是去参拜江西神通广大的王大师；是去和赵薇眉来眼去，然后一起玩弄点石为金的玩弄资本游戏，把股市搅得鸡犬不宁；是去拍卖50岁才开始画的儿童画。所以他只能上杭州师范大学。

 

马云凭借财富有了几十辈子赋闲在家的时间，但他的人生成了如何消耗赋闲时间本身的蛇头吞蛇身的怪兽。他赋闲的时间让他会沦落到只能去挥霍怎么也挥霍不完的时间，挥霍让他成了更大的贫困，因为他除了挥霍，已经没有别的时间了。

 

小师妹也许这一生都没有太多的供她赋闲的时间，她可能要经历一生对自己的基本生存，然后再帮助家里脱贫的义务。

 

但我们相信，她一生都会飞翔在人类终极归属的方向上，一生都会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振翅高飞。

 

她也许一生都没有闲暇来去打猎，拍武侠片，参拜大师和画并且卖儿童画。但她仅有的不多的赋闲时间里，她知道她在为人类开阔文学和艺术的空间，那些才是无论你有没有足够财富，都可以得以归属而分享的空间。

 

但马云的打猎，马云的武侠片，马云的儿童画，却是大家永远分享不了的东西，因为那不是人类终极的财富，那只是更纨绔的子弟，所崇拜的败家秘笈。

 

当我们看到我们用财富获得了充分时间的时候，有的人只是证明了富余时间的毫无意义，有的人一生都为生活奔波，但他们喘息的空当，也为了我们缔造了别人可以喘息的空间。

 

贫穷，并不会耽误拿出更多贫穷之外的东西分享。而财富反而却往往是不可逾越的藩篱，如果财富并没有把它代表的时间分享给公众，让有志向的人可以得到时间去做对人类有益，能共享的事情上。

 

小师妹考上北大，又报考了北大中文系，深感欣慰。她之所以感谢贫困，是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分享贫困，但可以分享更多的东西给大家。那是比时间这个工具本身更重要的：人类的精神家园的最后归属。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正因为如此：

 

这世上有太多人想上北大，即便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上成，但他们一直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上北大。

 

但这世界上也有很多人想成为马云一样的富豪，但他们知道成为马云这样的富豪的几率比上北大几率还小，但他们不会致力于培养自己的孩子去杭州师范大学。

 

其实我们都知道什么才是我们赚取财富，获得更多赋闲时间的意义。但近在眼前的财富问题，成了障碍南山的很小的，但却是最关键的一叶。

 

5、不仅感谢贫穷，我们还应感谢更多。

 

贫穷应该感谢，那证明了，贫穷让我们简化了世界，看到了真正的人类的终极归属不是富裕的悠闲，而是时间能争取到的意义。你在最贫穷的时候的向往，往往才是这一生自己真正的归宿。因为你绕过了财富的迷障，而深知自己的终极意义和价值。

 

同理，我们还要感谢灾难。因为在灾难中，你切实的踏到了最底部的坚实，然后才得以奋飞，而不是上下继续漂浮和消磨。就像一只蜻蜓的幼虫，我们叫水虿，三五年在淤泥里，一层层咬破丑陋的躯壳，不是为了像水黾一样，爬行在水面，而是振翅飞翔，轻盈飘逸去蜻蜓点水。

 

感不感谢贫穷，区别之在于你是蜻蜓还是水黾；只在于你明不明白财富只代表你有没有时间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但有的人，这一辈子的方向都是财富本身，更高的追求就是更有财富。有的人，一生的向往就是浮在水面，更高的追求就是有个救生圈，可以永远浮在水面。

 

他们一生也不会感谢贫穷，一生也不会感谢灾难。因为他们那时早已经生不如死。因为，他们连考虑如何生都觉得已经没有时间。

 

所以，在那些冠冕堂皇的批判声里，我必须要站出来声援王心仪小师妹，北大人里大有理解你“感谢贫穷”的真正本意所在。算做一个已经毕业多年的校友的迎新仪式。

 

 

错河

2018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