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基地政策：“新农村”不能变成“旧社会”

最近在在几个省听闻新农村改造过程中，有这样的对宅基地的处理政策，而且据说是根据集体所有制的性质做出的推论。网易和新浪的APP里，这样的政策宣传比比皆是。

这些报道的内容大致是：农村的宅基地，农民只有土地使用权，没有土地所有权，而且这个土地使用权仅限村集体农村户口。所以农民的孩子如果已经变成非农业户口，待父母去世后，子女就无权再继承土地使用权，只能继承地上房屋建筑的所有权。待房屋因年久失修或者自然坍塌之后，村集体要收回土地使用权。而且限制房屋的翻建和修缮。

当然，这是某些省份的政策风向，并非全国都在执行。但这个政策打着法律推定的旗号，显然的意图是积极推广向全国。对此，作为律师，我深表忧虑。

首先，我们来分析这项政策的未来可见的结果。

按照政策，一个农民如果重视对子女的教育，倾家荡产让子女上了大学，就自动由农业户口变成了非农业户口。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呢？那么这个子女毕业后，要积攒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付得起所在城市的购买房屋的首付。而在此之前，他已经丧失了对父母的宅基地的继承权，那么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一生里，他有彻底沦为一个流民的可能。那么农民还会积极的倾家荡产去支付高昂的教育费用，培养一个流民吗？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也就是这项政策如果确定下来，农村教育就会有坍塌的风险。

其次，进一步加大贫富分化。

这也是显而易见的，对于有钱的农民，那么就可以轻易出资把现在的房子翻盖了，完全用钢筋水泥，做防震12级的设计，可以住上几百年，子女可以放心无忧的继承。而没有钱的农民，就只能等着自己的房子塌了，子女因为上大学而无权继承宅基地，从而把贫穷一代代传承下去。这样的结果，显然已经违背了一个国家扶持弱者的义务。这种贫富分化，显然不是一个国家要积极鼓励的方向。

再者，这样的政策，只能阻碍农村甚至国家经济的发展。

农民的宅基地不能被充分利用，用作创业或者致富的基本资料。因为它和户籍制度捆绑，处于极大的不确定性中，对其的投入也就因此搁置。而更大的问题是逻辑上的，如果一个村集体以后的优秀孩子都上了大学，那么最后只剩没有任何文化基础的农户留在村集体，而他们在政策上将持有绝大多数农村宅基地和生产用地，那么也就把形成了相反的优汰劣胜的趋势。这是我们的初衷吗？

第四，我们不能把法律非常教条的理解。

对于集体所有制，这是一项非常不明确的法律制度，缺乏系统性的立法。这个观点看似很有道理，实则问题很突出。照搬国有土地使用权的理论，那么就会出现明显缺陷。国有是一个人的集合概念，即全体公民所有，没有对应的财产集合过程。但集体所有制的来源却截然不同。从集体所有制形成过程来看，是农民在建国后先获得了土地所有权，尤其宅基地所有权的传承，曾经都是房地一体的所有权。然后农民根据国家的要求，把这些具体的所有权集合起来，才形成了现在的集体所有制，也就是说集体所有制的形成基础是明确的资产集合，在资产集合基础上，才形成了人的集合。

国有土地使用权尚没有规定如果50年或70年使用权到期，或者尚在期间内房子塌了，土地使用权就此结束收回，而集体所有制的宅基地，如果明确这个房塌地收的原则，显然有失偏颇。会造成对国有土地使用权的未来法律确定性的恐慌。

而集体所有制的由来，更说明宅基地本身不能由户籍性质单独决定的，继承关系是有明确的无差别财产内质存在的，现在把户籍的性质来决定财产的归属和继承，显然不仅不合时宜，而且也过于教条。在集体所有制尚不明确的情况下，该政策风向就显得过于教条，甚至危及国有土地使用权的未来。

最后，户籍身份和财产权剥离是趋势。

国家一直在弱化户籍、身份与财产的关系，物权法的出台，更是明确了这一法律走向。作为过去的公租房，法律和政策基本上已经明确了，共同居住的家庭成员，无论是非农业和农业户籍，均有权继续保留公房的租赁权。而现在宅基地，至少房屋农民是有明确所有权的，却按户籍来决定是否有权继承宅基地使用权，更是在逆时代而行。

看到这里，我们是不是会因为这项政策的传闻而深感汗流浃背呢？当这项政策披上了法律推论的外衣后，是不是更让我们汗颜了呢？希望那些制定政策的地方政府，不要做文件的游戏，而是设身处地的从历史、现状和未来综合趋势，以及法律的实质，尤其是宪法的精神来出台相关的政策。

当然，这只是网易和新浪的传闻的观点传播，本律师尚未见到相关的正式规定。但如果真的有，我会四脚朝天，一个人投四张反对票。

王晓东律师（错河）

2018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