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也有一个问题》

 

前言

 

我们去到学校里

学的是科学

还是教义

 

都说那是科学

其实认真分析

要讲的问题

都是课本自己来提

答案永远只有唯一

每个人都被剥夺了

提问的权力

都被限定在大纲内

被考试所统一

 

从这些特征看

那根本与信仰的教义无异

 

一

 

李老师在被大山围困的穷山沟里

一个没人愿意来的地方

当了三十年的代课教师

却没明白这个道理

 

反而因为教课

像一个传教士一样

把一切都当成了天经地义

连他为什么同样教课

却没有同样的退休待遇

也认为社会一切都是对的

他不明白的

应该已经写在了另外没读到的教义里

 

终于

年龄已经不被允许

学区派来一个公办教师

把他接替

 

二

 

开学的日子

小王老师接管了全部六个年级

这是惯例

这里一直只有一个老师

同时教六个年级

 

可小王老师

就是这山沟里唯一出过的大学生

在这几十年里

 

老李老师

深觉不可思议

放心不下孩子们

也要听听小王老师有什么见地

 

小王老师给孩子们讲话

老李老师也挤在破败的教室里

 

王老师说

首先要感谢老李老师

他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教师

在所有这些年求学的过程里

这不是恭维

这话是发自心里

 

只因为

我上了六年级

那自然课本里说

冬天北斗星勺柄指向北

夏天应该向南

可那个大冬天

我闹肚子后半夜起来出去

却看见它指向偏东

吓坏了我

以为自己是撞了鬼

大病了一场

一直昏昏迷迷

是老李老师来看我

我问了他

他好几夜没有睡

就为了看北斗星到底什么时候指向北

最后坚定的告诉我说

前半夜没睡的时候

这话才成立

后半夜它的方向也会随着偏移

 

从此

我才对学习产生了兴趣

因为

我若不学

就弄不明白很多问题

就会时时陷入恐惧

是老李老师告诉了我

课本不一定深信不疑

我才明白

它不是教义

还在于解决真正的问题

 

我要告诉大家的也是这个道理

科学

应该教会的是如何提出更好的问题

如何理性的解决

方法比结果更具有意义

不是为了有一个唯一的答案

让我们去皈依

 

所以

一直到教师节前这些天

不是让大家念课本和做习题

而是大家就轻轻松松坐在这里

提每个人脑袋里的问题

不管有没有答案

不管是错还是对

我们都说出来

也不管跟课本有没有关系

 

孩子们都懦懦的

不敢发一语

冷场了很长一段空隙

 

老李老师于是站起

说小王老师

我有问题

 

小王老师说

您提

 

李老师问

你在这片山沟里最有出息

为什么不留在城里

回到这里

跟支援教育

攒够了业绩再回城里有没有关系

 

小王老师说

这里虽然是没有公路的山里

但山里的孩子都渴望出去

他们至少知道

山外是山

但再向外

是平原

是大海

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可在城里的孩子

甚至大人

才是生活在真正的山里

他们学的文化

告诉他们自己

圣人有孔子

哲人有老子

就连最自由的文学

都有残缺的半部红楼梦

被抬成喜马拉雅山一样高

永远也翻不过去

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

他们一辈子也出不去

所以我更愿意

教这些打算翻山越岭

看看山后的孩子

而不是那些入了门籍

天天念经背教义的子弟

 

先跟大家开一个玩笑

但我想说的是

山沟里的孩子们有自己的优点

他们的渴望

别人不能比

 

其次

我从小就是孤儿

东借西拆

是乡亲们从嘴里省下的谷子

资助我一路上学

才有了今天的出息

 

这不是借一斗还一斗的恩情

是我一辈子都欠债的情义

孩子们的父母

为了生计

都出去打工去了城里

他们都是我的同学

我的乡亲

该我回来了

让他们的子女

将来不再是为了生活所逼

才走出大山

而是为了追求自己所想要明白的道理

 

这就是

我可以报答的方式

无可代替

我这一来

就永远不会离去

 

还有

我是孤儿

外面再精彩

也是一种流浪

我这些年最想念的还是这里

什么都不值得崇拜

一时的成功带来不了永远的安逸

但故乡

却永远值得皈依

不离不弃

只有在这里

我才不是一个流浪孤儿的待遇

 

老李老师点点头

然后给孩子们深深鞠躬

说道

孩子们

我没教好你们的父母

除了考试

从没回答过他们关于课本外的任何问题

让他们觉得读书都是背诵教义

所以他们现在都只是为了生计

不情愿的走出大山

才留下孤独的你

 

你们有什么问题

以后别憋在心里

小王老师会一直跟你们在一起

告诉你们

山外虽然有山

只要你们愿意

可以为了找寻自己的道理

回答自己的问题

一直走到底

好看看山外山的后面

究竟是大海还是草原大地

 

我教了一辈子

只对课本有过一次怀疑

那就是北斗的问题

我还记得小王老师提的这个问题

但我没想到

不经意间

回答了一个课本外的问题

成就了一个孩子愿意用一生去努力

自己去解决所有问题

 

以后

我也要跟你们一起来学习

跟着小王老师

重新问问

这辈子我没想明白

总觉得会在我没见过的课本里

一定会给出回答的

那些太多问题

 

三

 

孩子们最听老李老师的话

才纷纷举手

这个说

王老师

为什么人生来长得就对称

树叶也对称着长

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那个说

王老师

为什么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路上总觉得特别遥远

可是去过了

回来的路上

感觉路并不那么远

走得越熟越觉得近

这到底是什么规律

 

小王老师拿出笔记本

有一个问题

就记上一笔

下课的时候

还有很多问题

孩子们还在举手

还没有问

还没有记

 

小王老师说

孩子们

放学后

每个人都准备一个笔记本

专门记下这些提问

以后有一个就记上一个

我和大家

一起想这些问题

 

我诚实的告诉大家

你们的很多问题

读了这么多年书

我也回答不出来

但我相信是可以找到答案的

让这些问题

一直陪伴你们成长

你们将来回答了

一定可以超过老师

被写进历史里

写进课本里

 

但我们现在也要学学课本

因为在那里

也许有很多东西

能帮助到我们

有打开思路和方法的工具

 

四

 

老李老师站起来

下课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要走出去

小王老师赶紧迎上来

拉着老李老师的手说

谢谢您

你是我今生唯一一位

永远都不会下课的老师

一直在我心里

 

老李老师抱抱他

说道

我这一辈子

只有一堂课上的对

就是单独上给的你

没想到开花结果

落地生根了一个你

让我们的山村

从此以后充满了无限的可以期冀

 

结语

 

做一个传教士

还是做一个教师

 

帮助一个孩子不要忘记接着问自己的问题

还是告诉他们课本回答了应该回答的问题

 

至今仍然是一个重大的分歧

 

错河

2017年9月9日

纪念教师节

注：背景曲《绿野仙踪》